有沒有什么特別搞笑逗比的小故事?
我叫何呦呦,我娘叫何琛,我爹叫,呃,我娘說他叫沈狗,但我從來沒見過他。
身為鰥夫的夫子總是追著我問我娘今天吃了什么、心情好不好等。
他說:「呦呦,你娘有沒有想過,給你找個爹?」
我瞪大了眼睛:「啥,找爹?好好的日子不過怎么想不開呢?」
好傻一男的,我娘要錢有錢,要閨女有閨女,為什么非要想不開給我找個爹呢?
萬萬沒想到,有一天,我爹自己找來了......
1
何府被抄的時候,我父親中書令何松大人和三個嫡出的哥哥都被剝皮實草了。
我那高貴的嫡母在牢里吞了發釵上的金珠,一共六顆,但牢頭不許她死,幾個獄卒又是掌嘴又是扣喉,嘴角都扯爛了,鮮血淋漓,硬是沒讓她死。
后來,她和何府那些嬸娘伯母一樣,流放的流放,發賣的發賣。
男人基本都被砍了頭,老弱婦孺大都流放邊疆,剩下年輕的女眷,姿色好些的等著被拍賣,姿色一般的直接送去了軍妓營。
彼時我和我的五個姐姐、四個妹妹,還有十幾個堂姐堂妹,被簡單打扮了一番,站在祁莊所的臺子上,正在被拍賣。
能到朝廷的祁莊所買人的,都是有錢的大家子。
我的六姐被人買走了,底下的議論說買她的是延尉府的人。
張延尉老得都可以做她阿翁了,一只腳踏進棺材的人,府里小妾十幾名。
我十二歲的小堂妹也被買走了,買她的是吳郡王府的世子爺,世子爺出了名的好色和暴虐,死在他手里的女人多得是。
何家還沒垮的時候,門生無數,我在等一個叫張漾的書生來救我。
他家很窮,窮得揭不開鍋那種,但他有些才華,秋闈的時候中了副榜貢生,我父親很看好他,但又怕萬一押錯了寶,于是將我這個不受待見的庶女指給了他。
我和他見過一面,他很害羞,應該是喜歡我的。
我想他應該會籌了銀子來贖我的。
我的九姐姐何臻也在等,她等的人可不得了,是當今的五皇子殿下。
九姐姐在京中小有名氣,才華橫溢,箜篌彈得尤其好,何家若是沒垮,她是很有機會嫁給五皇子的。
但我們倆都沒等來想等的人。
我想,張漾或許是囊中羞澀,不好意思來了。
臺下有人提了一嘴九姐姐的名字,她標價最高,不僅因為她有才華,還因為她曾是中書令府最風光最受寵的嫡幺女。
有人想買她,買主是京城首富李家的公子,李公子有錢,他要買來送禮。
李公子說:「我有個表兄成親四年無所出,我要買個妾送給他幫忙生孩子,需得是個樣樣都好的,才配得上他?!?/p>
我九姐不愿意,嘴巴抿得緊緊的,臉色很難看。
她一向性情剛烈。
這個時候我站出來了,我對買主說:「我九姐何臻自幼體弱,不適合生孩子,買我吧,我不僅便宜,還身體健康,面色紅潤,適合生養?!?/p>
李公子笑了。
我對九姐姐說:「早做打算吧,別等了,活著要緊。」
結果她當眾罵我,罵得特別難聽。
「何琛,你還要不要臉,何家的臉都被你丟光了,你就這么下賤嗎,你怎么不去死,我寧愿去死也要保住貞潔?!?/p>
底下有人贊她好烈性,她也很干脆,直接一頭撞向臺上的柱子了。
結果是一頭血地暈了過去,醒來后拍賣已經結束,她的五皇子沒來贖她,她被送去了軍妓營。
她真是沒腦子,到了這個時候還沒清醒。
那時我已經被帶回李府了。
李家貴為京城首富,府宅高闊,庭院深深。
我被按進澡桶里,里外洗了個干凈,然后穿著錦衣華服,塞到轎輦里,輾轉送去了另一座同樣高深威赫的府宅。
我后來才知那是長寧侯府。
當晚侯府的人又給我洗了一遍澡,抹了香膏,我覺得自己快被洗得掉一層皮了。
后來侯爺沈嘉元就過來了。
好在他長得不錯,身材挺拔,挺鼻薄唇的。
但他很冷漠,都沒有跟我說一句話,直接熄了那盞長明燈。
床帷落下,一室旖旎。
我九姐說我丟光了何家的臉,我忍不住想,何家在的時候,我和我那不受寵的生母楊姨娘過得就挺悲慘了。
不受父親重視,嫡母高高在上,管事見人下菜,冬天的時候,我們屋里連炭火都沒有。
我常年穿的衣服就那幾件,個頭也在長高,有一年冬天舊襖子穿著小了,想做件新的,給我嫡母說了,結果她很生氣地來了句:「這是在怪我苛待了你?」
新襖子沒有,還被打了幾耳光,腦瓜子嗡嗡地,我的嫡出姐姐們捂著嘴笑。
后來我九姐姐扔了兩件她不穿了的襖子給我。
庶出的女兒們是任由她們欺辱的,我還記得有一次嫡母帶姐姐們去太尉府看馬球,讓我也跟著去了,結果回去的時候她們故意沒叫我,馬車走遠了,我一個人走了五個時辰的路,天都黑了才回到府里。
我當時害怕極了,路上有輛登徒子的馬車一直尾隨我,險些將我騙了去,讓人記憶尤深。
九姐姐大言不慚地說我不要臉,我有什么錯呢,我做何家的女兒時,沒有享過一天的榮華富貴,如今遭了難,難不成要我以身殉家。
不成,我還有個弟弟被流放了。
我弟弟阿贏才九歲,跟著那批老弱病殘被發配到了邊疆。
我生母楊姨娘被官販賣走的時候,哭著對我說:「阿琛,救你弟弟啊,邊疆苦寒,你弟弟會死的?!?/p>
她被賣到了哪里我不知道,可她真傻,我都自身難保了,怎么救呢。
但是阿贏是我親弟弟啊。
因為是男孩子的緣故,他在何家日子過得比我好些,是寄養在嫡母名下的。
他讀書刻苦,小小年紀,冬天手都凍出了瘡,還在看書。
他曾流著鼻涕,甕聲對我說:「阿姊,等我長大了也去考取功名,到時候就能保護你和阿娘了?!?/p>
我那傻弟弟阿贏正走在被發配的路上。
天寒地凍,饑寒交迫,他能撐到何時呢。
我想我應該討好沈侯爺,于是下意識地輕喚他一聲:「爺?!?/p>
然后他看了我一眼,神情莫測,用手捂住了我的嘴。
我于是知道他不喜歡我發出聲音,我閉了嘴。
行歡過后,我已經很累了,可我還要強撐著疼痛的身子穿好衣服,跪在他面前謝恩。
他抬起我的下巴,問我叫什么,我答何琛。
他說:「你是何家的第十一個女兒?」
我點頭,他又說:「以后你就叫十一娘吧?!?/p>
他可真神了,用我本來的小名給我起了個新的小名。
次日一早,我就被喊醒,穿了衣服去給夫人磕頭。
沈嘉元的夫人秦氏是個美人,但很嚴厲,因何家沒落,我已是奴籍身份,連他的侍妾也做不得,我是比侍妾還要下等的婢妾。
婢妾低賤,在主人面前要永遠垂頭站著,端茶倒水,捶腿揉肩,秦氏要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。
在沈嘉元面前也是如此,每晚行歡過后,我不得逗留他的床榻,哪怕骨頭散架也要立刻起身下床,穿好衣服跪在他面前等他差遣。
我后來才知,沈嘉元與秦氏成婚四年沒有子嗣,并非秦氏不能生養,而是沈嘉元很少去她房內留宿。
他們夫妻感情不和,據說是因為秦氏害死了與她一同嫁入長寧侯府的庶妹秦三小姐。
秦三小姐是侯爺的側室,是他心頭的白月光。
這些與我無關,我是李公子送給沈嘉元的禮物,用來傳宗接代的工具。
長寧侯爺二十三了,沒有孩子,去年府里也抬了個通房,但一直沒有動靜,老夫人著急上火。
李公子是老夫人的外甥,沈嘉元的表兄,他送來的女人,秦氏不敢不收。
但秦氏好妒,大戶人家的手段我是知道的,她大概想等我生下孩子,去母留子。
我尤其想討沈嘉元歡心,他不喜歡我發出聲音,我就閉緊了嘴巴。
我很賣力,竭盡全力迎合他。
他很滿意,但我累倒在床上再也起不來了。
他也沒有急著讓我離去,修長手指把玩著我的一縷青絲。
「十一娘,你膽子很大?!?/p>
我不怕他,慢慢爬過去。
「爺,您讓妾做什么,妾就做什么?!?/p>
我刻意討好,睜著眼睛天真地看他,他卻眸中閃過冷笑,推開了我。
「說吧,你想要什么。」
我咽了咽口水:「我有個弟弟被發配到了邊疆……」
他沒等我說完,打斷了我的話,玩味地看著我。
「何贏?」
我趕忙點頭,像他這樣的權勢貴族,買了個婢妾,怎會不調查清楚一切。
果然,他說:「你弟弟初到邊疆,染了場重病,差點死了?!?/p>
我呆呆地跪在他面前,從他幽黑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微顫的身子,長發披散,眼神渙散。
他又說:「既是你的弟弟,定是要托人照料的,你放心,他暫時還死不了。」
我眼眶一熱,趕忙地給他磕頭:「謝謝爺。」
他抬起我的下巴:「只要你乖乖聽話,你們姐弟會有相見的一天?!?/p>
我心里暗想,我還不夠聽話嗎,呵,男人。
2
我雖是下等的婢妾,但沈府也給我配了個婢子,也是沒落的奴籍身份,名叫林茵,十五歲。
真是同是天涯淪落人,相逢何必曾相識。
但她日子過得比我好,她不用爬到沈嘉元床上,也不用被秦氏叫去立規矩。
我對她真心好,可她也不知怎么想的,腦子和我九姐姐何臻一樣清奇。
她想做沈嘉元的妾。
每次沈嘉元院里的嬤嬤來告訴我晚上過去侍寢,茵茵都格外緊張。
她讓我穿青色的褙子,她自己穿粉霞色的,我發間只戴了一支白玉釵,她多戴了支花簪。
她這是看我好欺負。
但我不計較,她長得不錯,眉清目秀的,我心里暗暗地想,沈嘉元那么勇猛,常常折騰我到半夜,多個人分擔也挺好。
我晚上被他折騰,白天還要去給秦氏站規矩,但凡知道我和沈嘉元睡了,秦氏那日的規矩都格外重,我撐得很辛苦。
茵茵那個傻子,莫不是以為秦氏每次叫我過去是喝茶聊天的?
這日事后,沈嘉元去凈房洗浴,而我照例是穿好了衣服跪在床榻邊,等他回來喝口茶,如往常一樣對我說一句回去吧。
以往奉茶的是他自己院里的丫鬟,都被調教得很好,低頭垂眼,規矩得很。
不同的是,這次奉茶的是林茵。
青帳氤氳暖香,沈嘉元剛剛洗完澡,穿了白色單衣,劍眉薄唇,下頜冷白。
茵茵的臉紅到了耳根,不敢抬頭看他,偏又少女懷春,含情脈脈地看一眼,將茶水遞了過去,聲音軟糯。
「爺,您請喝茶?!?/p>
沈嘉元接過茶盞,茵茵的手指不經意地觸碰了下他的手,面頰緋紅明艷,襯著她霞色衣衫,粉妝玉琢,令人心動。
但沈嘉元看都沒看她一眼,喝了茶,開口讓我們回去了。
茵茵失望,但沒放棄,同樣的操作又來了幾次。
她反復地練習了抬頭奉茶時的眼神、呼吸、動作、角度,確認已經足夠驚鴻一瞥了,但沈嘉元還是沒有看她。
她于是變本加厲,在一次我和沈嘉元事后,我趴在他懷里平息,他的手撫過我的長發,正輕揉我的耳朵,青帳之外突然傳來茵茵的聲音。
「爺,您累了吧,您請喝茶?!?/p>
他的手頓了一頓,我的呼吸也頓了一頓。
他抬起我的下巴,漆黑眼眸閃過危險的光:「你房里的婢子,跟你一樣膽大得很。」
我咬了下唇,弱弱地說:「爺,繁衍子嗣,多個人總是多些機會的。」
于是他若有所思:「十一娘言之有理?!?/p>
后來,我失寵了。
我身邊換了個叫潘潘的丫鬟,長得,實在是一言難盡,頭腦簡單,十分粗糙。
茵茵成了新寵,被沈嘉元召喚了兩次,秦氏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她身上,我不用被立規矩了。
但輕松了幾日后,我就感覺到了危機,我弟弟阿贏怎么辦呢,我真是蠢死了。
我日復一日地睡不著,總夢到天寒地凍,我九歲的弟弟在修城搬磚,瘦骨嶙峋地沖我慘然一笑。
我嚇醒了,我突然明白了,我若不受桎梏,我的弟弟就必受桎梏。
沈嘉元可以有很多女人,但我只能依附著他一個男人。
直到半個月后,沈嘉元重新傳喚了我。
我對他百般柔情。
他很放縱,染紅了眼梢。
我生母楊姨娘曾是個妓子,會彈琵琶,會跳舞,我還曾在她屋里看過各種各樣的冊子,我很早就不是九姐姐那樣不諳世事的閨閣小姐了,雖然那時驚如雷劈,面紅心跳,人都懵了半晌。
然而以色侍人終不能長久,何松迷戀了楊姨娘一段時間,后來還不是有了新歡。
我要在沈嘉元對我最感興趣的時候,救出我的弟弟阿贏。
酣暢過后,我抱著他,久久不愿撒手。
「爺,我錯了?!?/p>
沈嘉元摟著我的腰,漫不經心道:「錯哪了?」
我抬頭看他,四目相對,他的眼睛深邃漆黑,像是隱匿著幽幽星河。
「這些日子被爺冷著,妾心如刀割,后知后覺地才明白爺在我心里有多重要,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爺,這些日子吃不下睡不著,夢里夢外都是爺,人都瘦了一圈了。」
沈嘉元在我腰間捏了一把:「這是瘦了一圈了?」
我訕笑:「虛胖,虛胖?!?/p>
但頓了頓,賊心不死的我又攀上他的身子,直直對著他的眼睛。
「不管爺信不信,妾的命是爺給的,今生今世都會忠于爺一人,抄家時妾覺得自己尤為不幸,但遇到爺,妾才知自己何其幸運,我愿把命交給爺,更愿為爺生個孩子。」
說著,我又補充了句:「讓妾為爺生個孩子,便是死了也甘心的?!?/p>
沈嘉元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,他果真動容了,翻身將我壓在身下,愛憐地吻了我的額頭。
「十一娘,只要你乖乖聽話,我怎么舍得你死?!?/p>
又是乖乖聽話,呵,男人。
3
一晃三月,我和茵茵都沒懷上沈嘉元的孩子。
秦氏又氣憤又郁悶,將氣全撒在了我身上。
沒辦法,相比茵茵我和沈嘉元更和諧,他最常召見的仍舊是我。
我在秦氏的院里站了三個小時的規矩,日頭毒辣,曬得頭腦暈漲。
秦氏總愛讓我站規矩,我從一開始的不習慣到最后站出來經驗,昂首挺胸,姿勢標準,還曬出了小麥色的皮膚。
沈嘉元尤其喜歡,有一次當眾夸我別有風情。
秦氏于是不罰我站規矩了,又罰我去抄金剛經。
這玩笑開大了,我最怕的就是抄書。
但我又不敢得罪她,一個當家主母,掌婢妾的生死大權。
前幾日沈嘉元告訴我,他已經托人將我弟弟阿贏帶去了邊防軍營。
阿贏是罪奴身份,他如今在戚將軍麾下的軍師隊伍中當個書童,將來若是好好表現,有了軍功,說不定可以脫離賤籍。
我聽了格外開心,當晚在沈嘉元身下承歡,狗腿子似的,一遍又一遍地阿諛奉承他。
「爺,您好厲害呢,妾離不開您,永遠都不要丟下妾好嗎,您就是我生命中的全部。
「爺,妾要給您生個孩子,不,生很多很多孩子,妾要永遠地跟爺在一起,」
我的甜言蜜語頗有成效,沈嘉元對我日復一日地好了。
秦氏罰我抄金剛經時,我正抓耳撓腮地和潘潘想辦法,沈嘉元突然來了我的院子。
不知何時,他偶爾空閑會經過我的院子,進來看我一眼。
我在抄金剛經,字寫得像蜈蚣,他翻看了幾頁,嘴角抽搐了下。
「別寫了,明日我去巡查西田營,你隨我同去。」
我不敢置信:「這是夫人讓抄的?!?/p>
他表情淡淡的:「你收拾下行李,此次出行要好幾日才能回來?!?/p>
我真是,喜極而泣。
在去西田營的路上,沈嘉元問我坐馬車累不累,我說累,顛簸得屁股疼。
于是侍從牽來了他的烏騅寶馬,沈嘉元將我攔腰抱了上去,我倆同乘一騎。
他身上有好聞的松香味,氣息清冽,我偷瞄他一眼,只看到他堅毅的下巴,棱角分明的輪廓。
多讓人心動啊,只是我的屁股顛簸得更疼了。
西田營是軍戶所,沈嘉元的到來讓無數大小官員熱情得如見親人,但我看得出,他們怕他。
誰不怕他呢,長寧侯府世代功勛,祖上出過兩位皇后、三朝元老,已逝的老侯爺是國之重臣,沈嘉元如今亦是身居高位之人,宮里那些人哪個不給他面子的。
我是眾目睽睽之下被他抱下馬的,于是那些官員女眷十分阿諛奉承我,一口一個夫人地將我簇擁進了內屋。
秦氏要是知道了,一定會剝了我的皮。
她們待我十分好,熱絡得讓人受寵若驚,可我怕說錯了話給沈嘉元添麻煩,所以表現得十分低調。
后來,大家說說笑笑都放松了警惕。
我應付得有些無聊,也不知沈嘉元那邊何時才能結束訪談。
有個很有眼力勁的官眷見我怠倦,趕忙說待會安排了藝姬來彈古琴。
我忽然想到了我的九姐姐,朝廷有三所軍妓營,西田營就有其中一處,不知她在不在這里呢?
這樣想著,我已經開了口:「有沒有會彈箜篌的藝姬?」
我的九姐姐,曾經一襲白衣,跪抱箜篌,傾城之貌,長發迤邐,一曲箜篌音律,令五皇子動了心。
她們先是說沒有,后來又說赤羽軍營中倒是有個會彈箜篌的妓子,尤其貌美,深得曹將軍喜愛。
但她們又說:「再喜歡也就是個妓,若是有同僚看上了這妓子,曹大人也會很大方地跟大家分享她?!?/p>
后來,女眷們又聊起了其他的,說是今年科考殿試,榮登榜首的狀元郎名叫張漾,長得真是面如冠玉,一表人才。
我握住茶杯的手頓了一頓。
她們還說,幾位公主爭著想要嫁給他呢,狀元郎登科翰林,仕途正盛。
后來我有了些許小心事。
張漾那個人啊,我與他有過一面之緣,那時何家已經將我這個不受寵的女兒指給了他,有一次他來府里找我嫡出的二哥,繞路到了我院門外那條夾道。
他可能是好奇將來的妻子長什么樣,可巧那時我正拎了桶水回去洗衣服,見他湊著腦袋往胡同里看,以為他是哪里來的登徒浪子,一桶水全潑在他腦袋上了。
他轉過身來,他愣了,我也愣了。
他雖然窮,穿得一般,但特別干凈,尤其是那張臉,膚色白皙,眼睛明亮,很是好看。
當然我長得也不差的,否則他不會紅了臉,顧不上自己濕答答的樣子,緊張地向我行了個揖禮。
「十一小姐?!?/p>
我好奇地看他:「你認識我?」
他抿了抿唇,臉很紅,從懷里掏出塊玉佩給我。
「小生張漾,國子監貢生?!?/p>
于是我明白了,故作鎮定地問他:「你給我玉佩做什么?」
他目光熱熱地看著我,臉紅到了耳根:「這是,我娘留給我的,要給我未來妻子?!?/p>
我縱使臉皮再厚,此刻也有些心慌,從他面前匆匆而過。
「你且先收著,等夫人過了門再給她吧?!?/p>
有道是,物是人非事事休,欲語淚先流。
有道還是,萬般皆是命,半點不由人。
總之,我心痛了幾秒,過后就沒啥心思了,因為沈嘉元喝多了,我麻溜地回去伺候他了。
屋內長明燈搖曳,一室盡明,沈嘉元身上有酒氣,我為他寬衣,他的目光卻一直盯著我看。
我被他看得心里發毛。
「爺?」
他的手撫摸我的臉,接著又輕輕捏起我的下巴,四目對視,他眸光深邃:「十一娘,你高興嗎?」
我趕忙點頭,順勢環住他的身子,將頭埋在他懷里。
「高興,只要能跟爺在一起,妾就十分高興,我一直愛慕著爺的。」
我一貫地甜言蜜語,到了西田營不知為何起不了作用了,他眼中情緒難辨,冷哼一聲,嫌棄地松開了我的下巴。
「你真虛偽?!?/p>
我愣了,他寬衣上了榻,一瞬間的愣怔過后,我恢復了一臉狗腿子的笑,跟著他上了床。
「爺,句句都是肺腑之言,您就是妾的命,妾愿為您上刀山下火海,今生今世妾都不會離開您的,生是爺的人,死是爺的鬼?!?/p>
這一招一貫有效的,可這次不知怎么了,他推開了我。
我醞釀了下情緒,又重新鉆進他懷里,眼淚噼里啪啦地往下掉,委屈巴巴,聲音含著哭腔。
「爺——」
我邊哭邊去抱他,一個勁的往他懷里鉆。
心里是真發慌,怎么莫名其妙地就要失寵了呢。
好在他沒有堅持將我推開,在我眼淚抹了他一身時,他抱住了我,我的耳朵貼在他胸膛,聽著他從胸腔深處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。
「唉——」
我贏了。
4
從西田營回去的路上,我們遇到了刺客。
當時我正坐在馬車里,聽到外面潘潘一聲尖叫,馬車一個顛簸,四周混亂。
有兵戈打斗的聲音,我害怕地掀開車簾,好一會兒才在混亂之中找到沈嘉元的身影。
他功夫很好,一劍封人喉,眼皮濺了一滴血,眼睛都沒眨一下。
空氣中有血腥味,我剛要縮回車里,突然被一只大手拽了出來。
刺客同伙拽著我上馬狂奔,我嚇得大叫:「侯爺救我啊?!?/p>
沒辦法,我也知道這樣很慫,有違我愿為他上刀山下火海的誓言,可是你們知道,我說愿為他上刀山下火海的時候并不知道真的有刀山火海啊,我要是知道真的有,我是肯定不會那么說的。
總之沈嘉元還算仗義,他追上去救了我,還一劍擊殺了刺客。
我抱著他的腰,熱淚盈眶:「爺,大恩大德無以為報,妾愿為您上刀山下火海。」
得,狗改不了吃屎。
樂極生悲啊,沒想到還沒死透的刺客突然射出一只鏢,更沒想到沈嘉元敏銳地察覺出了異常,一把將我推開了。
結果就是刺客的飛鏢射中了他,他送了刺客最后一程。
更狗血的是,鏢上有毒。
回到侯府,沈嘉元中毒昏迷不醒。
宮里太醫全給找來了,滿屋子的人,李公子也在,皇帝和太后都差親信過來看他,晚些時候連三皇子和五皇子等人也來了,老夫人哭得死去活來,被人攙扶著。
太醫說此毒難解。
我跪在屋外的長廊下,秦氏把我的臉打得面目全非,我有些頭暈,喉嚨腥甜,昏了過去。
我很明白自己難逃一死,但沒人想到,在這緊要關頭,太醫說我有了身孕。
老夫人大悲大喜,也暈了過去。
秦氏命人將我關了起來,好吃好喝地伺候著。
我又明白了,等我生下孩子,就是死期。
可我不想死,嘴上說說容易,誰又能真的義無反顧地去死呢。
我被關了半個月,聽說沈嘉元還沒醒,怕是兇多吉少了,心里實在慌得厲害。
后來我請潘潘幫了個忙,穿了丫鬟的衣服,在晚些時候傭人交替班值,打扮成了沈嘉元院里婢女的模樣,溜進了他的院子。
結果一眼就被他的侍從阿隼認了出來。
我苦苦求他:「我就看侯爺一眼,我如今懷了侯爺的骨肉,說不定同他說說話,他能感受到孩子的存在啊,讓我看看他吧?!?/p>
阿隼動容了,他流淚了,他從小就被賣進長寧侯府,對侯爺感情深厚。
我成功地進了屋里,但我騙了他,我是來跟沈嘉元辭行的。
我已經收拾好了包袱,打算趁夜深人靜,和潘潘一起從后院狗洞鉆出去。
沈嘉元安靜地躺在床上,英俊的眉眼,長睫垂下暗影,輪廓冷峻。
他瘦了好多,面色蒼白,好看的唇沒了血色。
我坐在床邊,將他的手放在小腹,絮絮叨叨地說了好多話。
「爺,我走了啊,原諒我,我只是一個俗人,貪生怕死的。
「爺,天涯海角,我都會好好把孩子生下來,我會好好養大他,你若是死了,往后清明寒食,都會讓他給您磕頭燒紙。」
我說著說著,泣不成聲,這次的眼淚是真的,感情也是真的,我最后趴在他身上,吻了他的唇、他的手。
我的眼淚落在他的臉上、手上。
「爺,此時此刻,我是真的喜歡你的?!?/p>
月黑風高,我和潘潘收拾了行李,那個傻孩子真是傻,我讓她去偷長寧侯府蓋了戳子的路引文書,她還順帶偷了只據說挺值錢的花瓶。
我恨鐵不成鋼地給放下了:「逃亡,逃亡你懂嗎?」
她趕忙點頭,從懷里掏出一個眼熟的錢袋子。
「我還偷了林姨娘的錢袋子?!?/p>
我愣了下,摸了她的頭:「好孩子。」
一切都很順利,我才懷孕三個多月,身形依舊靈敏,很容易就鉆出了狗洞。
只是潘潘在鉆出來的時候被卡住了肚子,急的我滿頭是汗。
「不是告訴過你提前一天不要吃東西嗎?!」
潘潘快哭了:「我餓啊,不吃飽哪有力氣跑?」
我十分無語,最后蹲下來用手扒拉那個狗洞,試圖擴張一些。
然而沒等我扒拉好,院里突然傳來一陣嘈雜,潘潘掙扎著對我說。
「姨娘你快跑吧,他們發現了。」
開玩笑,我跑了,潘潘必死無疑,我何琛雖然貪生怕死,但絕不是無恥之徒。
我急紅了眼,更加用力地去扒拉磚頭,手上一陣鉆心的疼,才知道潘潘這個狗東西,我好不容易伸進去的手,被她一個掙扎壓住了,卡在了她和磚頭之中。
潘潘哭了:「姨娘,你快跑啊,不要管我。」
我也哭了:「你倒是放開我啊?!?/p>
結果就是阿隼帶人站在了我面前,看到了這一番奇妙場景。
我們沒跑成,還勞駕了他們幫忙把潘潘和我的手給救出來。
后來阿隼把我帶回了沈嘉元的院子,我都到了院子里了,還在想方設法地糊弄他。
「阿隼,你就當不知道這件事成嗎?反正侯爺昏迷不醒,我腹中可是侯爺唯一的骨肉啊,你也不希望我出事吧?」
阿隼面色古怪,上前打開門,將我推了進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