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的滋味-生活
我喜歡吃稻香村的五仁酥皮,輕輕一咬,白色的酥皮簌蔌掉落,可以看到美麗的青絲玫瑰鑲嵌在餡料中,每每此時,我的心都會隱隱發(fā)痛,我知道,我是在五仁酥皮上尋找兒時“白皮餅”的影子,是在懷念那些已經(jīng)走遠并且不可復現(xiàn)的日子。
那時候物資還比較匱乏,加之家中的條件不好,平日的吃食都是簡單至極。但是因為母親的精心安排,我們總能夠在簡單的安置中心滿意足。開春二月,母親會從院子的角落挖出頭年冬天埋在地下的白蘿卜,擦絲過水加面粉做成“面托”,蘸蒜汁吃;或者將每次熬豬油剩下的油渣拌餡,包出很多美觀又可口的小餛飩。
母親娘家的境況較好,她偶爾回娘家一道總會帶回一些點心、水果之類的吃食,但總是鎖在柜子深處,只有等到一些特殊的日子,比如過節(jié)、孩子過生日或者考試得滿分,母親才會開柜,將點心、蘋果、梨子等一一取出,分給排成一圈眼巴巴盯著那些東西的我們。隨后,我們會在西屋簡陋的木板床上舉著吃食嬉戲,鬧作一團。當時最普通的點心有兩種,一種是焦黃色的蛋糕,我們叫它“草食糕”,和現(xiàn)在的蜂蜜蛋糕外形無異,還有一種就是我在文章開頭提到的“白皮餅”,和北京稻香村的五仁酥皮很相似。我鐘情的是“白皮餅”的白皮,脆脆的,硬硬的,進嘴巴的時候還有一點干澀的感覺,我就使勁嚼啊嚼,直到硬皮被徹底嚼碎,才肯心滿意足地咽下去。
妹妹是個很奇怪的孩子。她每次分到的點心和果品都不肯吃掉,而是用小花手絹細細包好,放到她自己抽屜的最里面(當時家中的一張大方桌有四個抽屜,母親分給我們每個小孩子一個)。我是饞嘴而調皮的,每每自己的那份很快消滅掉,就開始打妹妹抽屜的主意。通常采用的是“交換”戰(zhàn)術,我有一些小玩意,比如塑料珠串、別針、點心匣子等,平時妹妹對這些東西甚為向往,這時候我就會和她商量,用一串塑料珠子換一串葡萄啦,或者用一根別針換她的一角“白皮餅”啦,等等。而她,一般是很樂意做這種“生意”的。只是偶爾也有例外的時候,那就是如果蘋果是那種青青的、硬硬的、酸酸的品種的話,那她是絕對不會和我交換的。
偶爾父母親也會分得一點點心。常常;我們幾個孩子在西屋的木板床上大叫大鬧,父母親就坐在西屋外的窗下,披著滿身月光,分食一個“白皮餅”。他們輕聲細語地交談,身旁就是母親栽種的絲瓜架和高過屋頂?shù)南蛉湛粲羰[蔥。
父母就是用他們的辛勞和儉省,先后供出了我和妹妹兩個重點大學的學生!當年,我以全市第七名的優(yōu)異成績考到北京讀大學的時候,曾在當?shù)匾鸩恍〉霓Z動。
畢業(yè)后我留在北京工作,成為北京緘中一個朝九晚五的白領,當年被我視作無尚美味的“白皮餅”漸漸成為塵封的過往。如今的我,已經(jīng)有足夠的能力買各式各樣精美的點心,冰箱里也塞滿新鮮的時令水果;只是,我仍舊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,看著那些東西發(fā)呆,念及那些和家人分食“白皮餅”的溫馨日子,淚流滿面。
樸素的“白皮餅”,它已經(jīng)不僅僅是一種月餅,而是成為那個艱苦、單純、快樂年代的象征,并且,它盛載著清貧家庭中溫暖的親情,它讓我在異鄉(xiāng)飄泊的時候,每當想起“白皮餅”那清新的滋味,就為自己堅忍、舐犢情深的父母引以為豪,也同時更堅持一種真誠、踏實的處世態(tài)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