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學路上的那只瘋狗-成長

我生活在一個小鎮，每天早上我出門前的第一件事，就是問我的母親：那只瘋狗會不會再追我？我幾乎不想再去上學了，自從這只瘋狗出現在我上學必經的那條路上。它的黑毛上永遠沾滿了硬邦邦的泥疙瘩，站在那里，眼神冷酷，似乎決心將我戲弄到底。
　　
　　我拿出了一根準備好的骨頭，向它扔了過去。它絲毫不感興趣。學校的鈴聲已經響了，我加快了步伐，像那些偉大的運動員一樣沖進學校。而那只瘋狗，每天都追到門口，看著我，我也在門里彎著腰看它，嘴里全是干澀的土味。
　　
　　這只瘋狗總在追我，但是它從來不追別的任何人。它不吃飯嗎？它沒有別的事做？它住在哪兒？每天在床上閉眼之后，我的腦子里總在想這個問題，而最關鍵的問題是：它為什么要追我？
　　
　　遠遠地，我又看見了它，瘋狗，它像一只真正的瘋狗那樣站在路上。天曉得為什么這條路上永遠沒有一個人啊。我走過去，看著它，它也看著我，像兩個莫名其妙的熟人。忽然間我覺得怒氣從胸膛里沖了上來：憑什么你總在戲弄我？我突然開始跑，是向著那只瘋狗跑去！瘋狗一怔，往后退了兩步，哈哈！它退了！我真是該千刀萬剮，就在它發覺我的腳步有些遲疑的同時，瘋狗，它以前所未有的力量沖向了我！我轉身就跑，只聽見瘋狗的四條腿在我背后發出飛快的聲音。
　　
　　瘋狗和我一前一后，向著太陽落山的地方跑去，突然，前面出現了一個廁所，我靠近了那個廁所，卻發現那廁所是已經封起來的！而瘋狗已經到了我的面前。我沖它大喊了一聲：“不要過來！”我從地上撿起塊石頭向它扔過去，正好扔到了它的頭上，瘋狗沖我狂吼了起來：“汪汪汪！”它居然沒有撲過來。我也沖著它以極大的力氣叫了出來：“汪汪！”瘋狗向后退了一步，我膽大起來，我決定，反追。
　　
　　我突然發力，大叫著向瘋狗跑去，瘋狗和我想象的一樣，轉身向前跑去。我拼命地追趕著，嘴里含糊不清地大叫著什么，我幾乎要哭了，我不想停下來。這瘋狗帶著我狂奔，眼前的光線從金黃變得黯淡，從黯淡沉入了黑暗，直到我發現月光已經灑在了身上。
　　
　　瘋狗突然在我的前方絆了一跤，停了下來，四肢無力地抽搐著，不住地喘著氣。我也已經筋疲力盡。我倒在地上，身邊躺著瘋狗，我完全沒有力氣了，我們躺在地上，四目相對，它依然吐著舌頭，月光下它的眼睛竟然有些溫柔的光芒，我忽然覺得，我們是兩個很熟的人了。每天在那條上學的路上，我和它都見不到任何陌生的人。瘋狗的氣息從它張開的嘴里吐出來，送到了我的臉上，這是我第一次聞見一只狗嘴里的氣味，很濕潤，我禁不住用手去摸了摸瘋狗的臉。它的眼睛眨了眨，好像在嘲笑我，又像是在嘲笑別的什么，我也笑了，手搭在它起伏的肚子上，感覺到它的溫度。這時我看見它眼睛里的光在消散，它的喘息也漸漸地停止，舌頭耷拉在了嘴邊。四周沒有聲音了。它死了，我坐起來，看著瘋狗，摸摸它的身體，摸摸它的鼻子，摸摸它的嘴，然而它一動不動，剛才還在奔跑的身體現在一動不動了。我蹲在它旁邊，不停地摸它，大哭了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