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鮮肉的大未來-流行·視覺
南京高淳的俞廚來做節目,帶來了咸肉、香腸、咸排骨、咸魚還有咸鵝,一口氣做了五道菜,這五道菜做出來后,除了咸魚外,都被一掃而空,連節目組最挑剔的雞爺,也吃了不少。
南京人的胃,天氣一冷,都受不了咸貨的挑逗。
南京口味的香腸,就是最本真的咸鮮味,用黃酒或白酒做出復雜的肉香。一入口,是老城南口味,又咸又甜,私下認為不太適合蒸了吃,如果切薄片燒點黃芽菜,薄片要夠薄,一燒都微微地蜷卷起來,而且要多,香腸的香氣要在整道菜里保留住,一定會非常棒。
咸肉,獨愛沒有經過發酵的,微微的發酵也不行。安徽的刀板香,說起來是咸肉,其實有一股臘肉的香氣,這個香氣很好很講究,但就南京人的胃口,還是獨愛沒有任何臘肉香氣的咸肉。
咸排骨燉紅皮蘿卜,燉出來的湯是奶白色。冬天的紅皮蘿卜,生吃脆甜,皮又薄,不需去皮,洗洗干凈,就這么切成滾刀塊,然后丟到咸排骨湯里面,小火慢煨。等到出鍋時,大塊的蘿卜都是半透明的,紅色的皮微微有點褪色,入口就化,蘿卜的味道、肉香和咸味混合,在口腔里合奏,太美了!再喝口湯吧,奶白色的濃湯里帶了蘿卜特殊的甜,咕隆咕隆,喝了就停不下來。等到蘿卜和湯一掃而空,再慢慢品味剩下來的咸排骨,其實也不多,幾塊而已。
咸鵝,一定要是老鵝才夠香,燒白菜很棒,但獨愛和米飯一起蒸出來,米飯滲入了微咸的鵝油,寡白飯能吃兩碗。而蒸出來的鵝肉,是香氣的源頭,每一口都讓人陶醉。
唯一不愛的是咸魚,咸能接受,但腥真的受不了,據說有愛的見了就沒命地吃,我很想問問,真的有愛的嗎?
我二十歲出頭時,那時算得上是小鮮肉吧,憤青極了,對整個社會都充滿憤怒。那時已經有網絡了,南京著名的西祠胡同,剛開始有了論壇,我遇見過很多有趣的人,也遇見過觀點不一的人,那時真的是一言不合立馬翻臉,只覺得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愚蠢的人!或者這么壞、這么不要臉、這么……的人!
世界在那時的我眼里,黑白分明,絕不兼容,而且一旦見了一點黑色,一定要辯個明白的。
可內心深處我知道,這個人只有變得更固執,只不過懶得向這個世界解釋而已。
一塊鮮肉,成為咸肉的過程充滿坎坷,首先要用花椒炒鹽,然后用熱的炒過的花椒鹽把肉搓一遍,再放到缸里面,倒入白酒,還有鹽鹵,再用一塊大石頭壓住,封住缸口。
這就完了嗎?
沒有,每隔幾天,就要翻一次缸,把肉翻一遍,十天半個月后出缸,還要曬,晾曬的時間足夠長,就會出現臘味。
火腿,也是咸貨的一種,晾曬的時間更長,長到開始發酵,一條好火腿,表面往往布滿綠色的霉斑。有些陳火腿要晾曬兩年、五年以上,看上去面目可憎,滑膩沉重,可是削掉表層的霉斑,剝出芯子,里面是濃郁到化不開的肉香。
一個人的成長,也是充滿坎坷——復雜的人情世故、惡人中傷、小人陷害、有意的誤解、無意的誤解,親情的綁架——各種誘惑和恐懼,各種狂喜、狂妄、自卑、憤怒淹沒著我們。少年時的鋒芒慢慢消耗殆盡,人越來越平和而寬容。
作為咸貨,最重要的事情,在于保持內部的香氣,并在歲月的洗禮下,越來越香,越來越濃郁。
而作為一個年紀越來越大的人,最重要的是不忘自己出發時的本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