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有魂,國有魂,民族有魂-人與社會
我相信了:人有魂,國有魂,民族有魂……
聽老人講,人是有魂兒的。但我不信世界上會有什么魂兒。
可最近我卻看到了。
我乘坐的火車呼嘯著開出了石家莊市。車廂里人挨人,人擠人,滿滿登登。
剛上車的一個(gè)小伙子,看到一個(gè)座位上放著本又臟又破名叫《野女艷史》的書,抄起來,扔到茶幾上,旁若無人地坐下。
鄰座一位干部模樣的人說:“對號入座,這兒有人。”
那小伙子眼一瞪,鼻子一抽,臉上肌肉一抖,怪怕人地望著對面座位上的一位穿紅上衣的十來歲的小姑娘,問:“是嗎?”
小姑娘點(diǎn)點(diǎn)頭說:“是。那也是一位大哥哥,他好像是去打開水了。”
話音剛落,那打水去的粗壯的小伙子已經(jīng)回來了,他兇煞似的吼道:“狗雜種,滾起來!”
坐著的小伙子連頭也不抬,一只手在褲兜里擺弄著,那分明是一把匕首。一會兒,他眼睛往上一翻,說:“少犯嘎!老子有票。座空著,就要坐,坐定了!”
火車的轟鳴聲夾雜著不堪入耳的爭吵與謾罵,像冰水一樣灌入耳中,讓人肌寒血凝,連心都涼了。我暗自想,假如人有魂兒的話,那有些人大概僅只有一個(gè)軀殼了。
四只手揪巴在一起,一場廝打迫在眉睫。
沒有人勸,也沒有人去拉。
忽然,那個(gè)穿紅色上衣的小姑娘站起身,眨眨有著雙眼皮的又黑又亮的大眼睛,聲兒像銀鈴似的說:“別打架啦!我要下車了。你們過來一個(gè)人坐這兒吧。”
四只手松開了。一個(gè)小伙子坐到小姑娘讓出的座位上。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氣,這才把目光集中到那小姑娘身上。她那胖乎乎的白凈凈的好看的臉剎那間紅了,紅得跟蘋果似的。她抿抿嘴,甩了一下腦后的油黑油黑的頭發(fā),提著一個(gè)不大的旅行袋向車門走去。
火車在保定站停了。我想,她肯定在這一站下車了。
這趟車終點(diǎn)站是北京。到站了,我下了車,在河水般人流中穿行。出了站口,我快步走向公共汽車站。
天啊!我忽然看到了那個(gè)小姑娘:“大眼睛,雙眼皮兒,好看的臉,油黑的頭發(fā),紅上衣……她不是三個(gè)小時(shí)前在保定站下車了嗎?”“難道我看到了魂兒?我不信。難道是看花了眼?絕不會!那么,她是躲到別的車廂,一直站到了北京?
我想追上她真誠地對她說一聲:“你真好,我不如你。”可終于沒有追上,她拎著那只不大的旅行袋擠上了公共汽車,門關(guān)上,車開走了。
我久久佇立著,目送那遠(yuǎn)去的汽車。心中又忽然想起,老人說,人是有魂兒的。
我相信了:人有魂,國有魂,民族有魂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