虞詡的反腐之路-人物
虞詡剛正可敬,但還得靠順帝聽得進忠言。若頭頂上的人糊涂,下面的人再正直又有何用?
東漢順帝永建元年,11歲的順帝劉保登基,任命虞詡做了司隸校尉。
司隸校尉就相當于現在的全國最高檢察院院長,有權對不法的公卿貴戚提起公訴,監督朝中百官,手下還有1200名中都官精英隊伍,負責督察京師七郡的治安情況。從虞詡坐上這個位子的第一天起,他就正式啟動了反腐大計。
僅在數月之間,太傅馮石,太尉劉熹,中常侍程璜、陳秉、孟生、李閏等朝中一品大員就紛紛被彈劾,致令“百官側目,號為苛刻”。虞詡的反腐行動立刻遭到三公(太尉、司徒、司空)的反彈劾,說虞詡在盛夏季節拘捕大量無辜,引起朝中官員們的集體恐慌,應該立即制止虞詡的行動。
對此,虞詡為自己辯護說:如今自州郡以下,責任層層推諉,百姓怨聲載道。官員們之間以無原則的寬容為賢,以恪盡職守為愚,現在我所檢舉出來的人罪過非止一端。三位大人唯恐被我檢舉,索性對我栽贓誹謗,如果陛下認為我有罪,那我只好進行尸諫!
年輕的漢順帝經過慎重考慮,最終支持了虞詡的舉措,并罷免陶敦司空一職以謝虞詡及其同僚數月來的辛勞。
當時順帝的寵臣中常侍張防炙手可熱,經常接受請托,收受賄賂。虞詡上任以后,他仍恃寵而驕,毫不收斂。虞詡便派專員查核,將他平時所作所為統統記錄在案,只是在上報環節遇到了障礙,因為虞詡上級廷尉府的官員跟張防關系很鐵,彈劾張防的卷宗全被截留了。
得知這種情況后,虞詡不勝其憤,命人把自己捆起來,自投廷尉獄中并上奏順帝:當初孝安皇帝寵信樊豐,幾亡社稷,現在張防又玩弄權柄,目無法紀,國家之禍將重蹈覆轍了。我實在不忍與張防這等人同朝為官,只好自投獄中。
漢順帝沒想到虞詡反腐都反到皇帝身邊來了,便有些不太高興。張防又在順帝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申明自己的無辜,并添油加醋地中傷虞詡,終于爭取到了對虞詡撤職查辦的詔令。虞詡一夜之間從司隸校尉降為徒隸,這意味著他的后半生都將接受勞役。但張防并未善罷甘休,一心要置虞詡于死地,兩天之內,就把他傳喚了四次進行審問,有沒有刑訊逼供歷史沒有記載,似乎被故意抹掉了。因為即使冷酷的獄吏也實在看不下去了,勸虞詡自殺了事,以免受到更多的屈辱。可是虞詡拒絕了,說:我寧可被他們打死。這樣還死得有價值,我要讓人們知道,我是為什么而死的。
這件事引起了朝野的廣泛關注,就連當年積極扶立順帝登基的宦者孫程、張賢等人也站出來為虞詡鳴不平,因為他們知道虞詡是以忠獲罪,如果就這樣死去,天理何在?法理何存?
孫程等面見順帝說:陛下當年登基時,常常對奸臣當道痛心疾首,知道正是他們傾覆了社稷。如今即位后卻親自導演了一場丑劇,又有什么資格指責先帝所為呢?司隸校尉虞詡為陛下盡忠,卻屢屢被拘押受辱,常侍張防混淆視聽,構陷忠良,天理不容。當務之急,應立即將張防下獄治罪,下詔釋放虞詡,官復原職。
當時,張防就站在順帝身后,孫程憤怒了,罵道:奸臣張防,何不下殿!張防一看情形有變,趕緊快步朝東廂走去。孫程很清楚張防的動機,立刻敦促順帝說:陛下趕緊收伏張防,不要讓他到太后處求情!
順帝還在猶豫不決,就咨詢在場的各位尚書的意見。尚書賈朗跟張防交情深厚,挺身而出,自愿充當虞詡有罪的證人。不滿20歲的順帝面對眼前這些中年人,突然覺得腦子有點亂,需要理一理頭緒,就對孫程說:你們全都先出去,我好好考慮考慮。
朝廷外,虞詡的兒子也在時刻關注著有關父親的最新動態。當聽說孫程等前去說情時,他不愿等在家里坐以待斃,也積極行動起來,和父親的門生一百多人,在路上攔住幡侯中常侍高梵的車子,叩頭至流血,訴陳冤情。在虞詡家屬強大的輿論壓力下,高梵也入朝面圣,為虞詡抱不平。
這場生與死的斗爭終于倒向了正義一邊,順帝也最終在國法和私情這架天平上,加重了國法的砝碼。張防被流放邊疆,支持張防的賈朗等六人死的死,貶的貶。當天,虞詡也被無罪釋放。
故事還沒有結束,孫程又上書順帝,誠懇地提醒他,虞詡不僅無罪,而且是有大功的人。順帝也終于感悟,征拜虞詡為議郎,幾天后,又升其為尚書仆射。恢復自由的虞詡并沒有因此有絲毫退縮,反而愈戰愈勇。
當時,郡縣長吏和二千石官員允許犯罪的百姓交錢贖罪,號為“義錢”——聲稱這些錢都是替窮人儲備的,取之于民,用之于民,待需要的時候就拿出來為民辦事。這原本是一件好事,但執行起來就變了味,老百姓只管花錢買“罪”,“義錢”卻都被官吏裝進了私人腰包。
剛被放出不久的虞詡就上表說:自元年以來,貧苦百姓就紛紛上訪,說收取“義錢”百萬以上的地方長官,層出不窮,被罰的吏民超過數千萬人,但是三公、刺史卻對此置若罔聞,少有察舉。漢明帝、漢章帝時早有先例,此種情況均應予罷免。如今應責成有關部門依照前例,嚴懲不貸。在虞詡的堅持下,全國又一大批貪贓枉法的官員被撤職查辦,吏治為之肅然。
虞詡一生致力于反貪反腐,一點都不回護寬容,屢次觸怒權要貴戚。在他有生之年,被提審九次,三遭刑罰,但其剛正之性,終老不屈,可敬可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