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獨秀艱難歲月里的忘年交-友情故事
字畫為介,建立友情
楊鵬升,四川渠縣人,小陳獨秀21歲。青年時在渠縣街頭以賣字、刻章為生,后因機緣巧合被四川軍閥楊森、李家鈺等發現并資助他就讀北大,后留學海外。
在北大就讀時,楊鵬升就喜歡蔡元培、李大釗、陳獨秀等人的文章,他積極參加新文化運動,與李大釗、胡適、高一涵也有交往。五四運動前夕,經時任北京大學校長蔡元培推薦,楊鵬升師從陳獨秀。陳獨秀非常賞識這個四川娃,兩人從此結下了深厚的師生情誼。
五四運動以后,陳獨秀回到上海,楊鵬升則再度留學。楊鵬升留學歸國后,便投筆從戎,成了一名國民黨的軍官。一個是共產黨的總書記,一個是國民黨的軍官,雖然兩人走的道路不同,但生活情趣、愛好比較接近,彼此在心中都給對方留有一定的位置。
“一·二八”淞滬會戰時,楊鵬升任國民革命軍第八十八師副師長,率部英勇抗擊日軍,愛國之心深得陳獨秀的贊許。再加上相似的愛好,兩人的關系有了很大的發展。
楊鵬升對書法、國畫、金石及園藝皆有造詣。同時,他與齊白石、徐悲鴻、劉開渠、張大千、郭沫若等都有深厚情誼,謙稱是他們的“門下”。陳獨秀對他的精湛藝術很欣賞。楊鵬升曾為陳獨秀精心刻陽文“獨秀山民”四字章,陳獨秀給朋友寫字或寫信,常常蓋上“獨秀山民”章。這枚章被陳獨秀視為珍寶。他曾對楊鵬升贊賞地說:“鵬升,你刻的四字章,把我家鄉那座獨秀山的秀氣挺拔之勢,以及我對故鄉的思念之情,全部精雕細刻其中了。”
楊鵬升的夫人包和平是滿族人,原為楊家丫頭,楊因結發妻不育,后納其為妾。楊夫人身材高大,稍胖,但不失文靜、賢淑,擅長國畫,為女中一秀。陳獨秀常寫條幅,請她作畫,或者由包和平作畫,請陳獨秀題字。他們交往中,不談政治,只談字畫和友誼。
八七會議后,陳獨秀便離開了中共中央總書記的領導崗位,他心情郁悶,加之又要躲避國民黨特務的監視和騷擾,因此便把很大一部分時間和精力用在研究中國的文學藝術上。正是在字、畫等文學藝術的“撮合”下,陳獨秀與楊鵬升結下了深厚的友情。
成為忘年交
1938年武漢淪陷,楊鵬升調往成都任川康綏靖公署少將參謀,陳獨秀也于這年秋隱居四川江津鶴山坪。兩人交往更加頻繁,他們相互交流,索要字畫、印章、拓片等。同時,楊鵬升在經濟上仗義救助窮困潦倒的陳獨秀,金錢少則三百元,多則上千元,物品則有銀耳等滋補品。
1939年,陳獨秀身體不適,準備去重慶看病。他于12月30日寫信給楊鵬升;“告日內擬往重慶就醫,或住渝三星期,并寄《告少年》一篇。”1940年2月,陳獨秀再函楊鵬升,告知他“已于6日由江津起身來渝,住寬仁醫院”。楊閱后,即托章士釗從重慶轉給陳獨秀三百元匯票,讓陳獨秀作為住院醫療費用。陳獨秀收到這三百元之后,于2月26日致信楊鵬升,說:“頃行嚴兄(章士釗)由渝轉來16日手書并匯票三百元一紙,不勝惶恐之至!此次弟留渝二星期,所費有限,自備差足,先生此時想必亦不甚寬裕,賜我之數,耗去先生一月薪金,是惡乎可……”
陳獨秀與楊鵬升的互相體諒與關懷,著實讓人稱羨。那時,楊鵬升一家老小二十多口,全靠他一人供養,每月開銷至少五百元,經濟上也不算寬裕,多虧了他夫人包和平會當家理財,加上她通情達理,內心也崇拜陳獨秀,這才慷慨解囊,仗義救助隱居江津、處境極其困難的陳獨秀。
有時,楊鵬升是從陳獨秀來信中知道他經濟困難,每當這時,楊鵬升就會隨時設法給他寄錢去。1940年后,大批難民避難江津。人口的猛增,引起彈丸之地的江津城物價尤其是糧價暴漲,鶴山坪的大米漲到每升三十余元,縣城的大米更要高出一兩倍,這使得貧病交加的陳獨秀生活更加窘迫,日子難熬。
1941年11月22日,他在致楊鵬升的信中說,他家“每月生活費可達六百元,比上年增加一倍”,不得不靠“典當度日”。楊鵬升接信后,與夫人商量,先后寄給陳獨秀兩千多元。楊鵬升知道陳獨秀“無功不受祿”,有時就以向他索取字條、字聯、碑文、金石篆刻甚至要他為自己的父親寫墓志等為由,或者以某先生托轉之由,分期分批地給他寄錢,接濟陳獨秀,就連陳獨秀用的信箋、信封都是楊鵬升提供的。陳獨秀心中也有數,有時他以寫條幅,或贈其作品如《中國古史表》《韻表》和《告少年》詩作以相謝。他曾幾次寫信問楊鵬升,托轉寄兩千二百元錢的“某先生”是何人?楊鵬升一直避而不答,被迫問得緊,無奈只好作答“某先生”為“晉公”,但“晉公”究竟是誰,在陳獨秀的心中一直是個無法解開的謎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