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很近又很遠-人生
那是在幾年之前的一個夏天,我去故鄉接我的母親。天空中下著小雨,我扶著母親登上從故鄉的縣城返回濟南的列車。
天氣并沒有因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減少它的悶熱,盡管車上的人并不是很多,但車廂里到處都散發著汗臭的氣味。我選擇一個靠窗子的位置讓母親坐下,我坐在母親身邊。對面坐著一位戴眼鏡的青年女子,還有兩位民工模樣的中年人。接著,在我的外面又坐了一位青年人,戴著眼鏡,像個學生。
火車啟動了,有風夾著雨滴吹進來,車廂里頓時涼爽起來。
母親極少外出,與這么幾位陌生人這樣近地坐在一起,我看得出她十分的尷尬與不適。她瞅瞅這個,又瞅瞅那個,終于憋不住了,問對面的女子:“閨女多大了,到哪里去?”一個老太太總不會讓人產生敵意的。那女子嫣然一笑:“大娘,去濟南。”母親看了看我,說:“咱一路,這閨女說話多甜。”
一時,我們這個窗口的氣氛活躍起來。我鄰近的青年與那女子攀談,先自報家門,她是省內一家科研單位的,那女子又說起一個人,結果兩人都認識,立時氣氛更融洽了,互相介紹起自己的單位,女子是省一家醫學院的,蘭州大學畢業,是回老家金鄉縣探親的。母親很自豪地向人自薦起做記者的兒子,立時引來了兩位民工的話題。他們說起農村的收成,農民生活的不易和外出打工的艱難。我們的窗口成了一個小沙龍。對面窗口的4個人都全神貫注地把頭伸向我們這個方向,兩邊的旅客走到這里也停下來不走了。后來,整個車廂都被我們感染了,大家發自內心地談論著,談著自己單位的人與事,談自己家鄉的風土民情,談天氣、談收成,甚至談論國際局勢。先前只有我們一個窗口說笑的時候,大家都在聽我們的。現在,我細心地聽著各個窗口的議論,品味著整個車廂的和樂氣氛,愉快地笑了。
這種氛圍一直持續到濟南。下車的時候,母親還戀戀不舍地與同窗口的人告別,邀請人家到家中做客。
這是一次極其特殊的旅行。我曾無數次坐這樣的車廂去各地,但總是一言不發地看自己的書或獨自眺望窗外的風景,極少與人談論,更沒有過一次這樣和樂融洽的氛圍。
人與人很近,又很遠。每一個人都渴望了解,渴望溝通,厭惡孤獨。一個陌生的環境,一句話使大家溝通了,消除了隔膜,有了一次愉悅的交談,甚至因而結交了一個心靈的摯友。而我們天天生活的環境同樣是這樣,也許只要一句話就夠了。其實,我們很近,只要一句話,我們又很遠,沒有一句話,如同咫尺天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