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難萬險找回你-中篇故事
一次偶然的機會,趙糧庫竟然發現好友的女兒做了“小姐”。生性耿直的他忍不住將實情相告,誰知這一句話卻要了好友的命……
尷尬邂逅
趙糧庫來臨河市辦事,投宿在一個十元店里。華燈齊放的晚上,趙糧庫到街上看熱鬧,走到春風路上一處燈光幽暗的所在,看見有三三兩兩的妖艷女子在左顧右盼。趙糧庫不是劉姥姥,他不過五十歲,也見過些世面,知道那些人就是所謂的“小姐”。趙糧庫心里不免有些緊張,打算離開這是非之地。他剛加快步伐走了幾步,忽然覺察后面有人追趕,接著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:“大哥,休息嗎?”
趙糧庫暗叫一聲壞了,真是怕鬼有鬼,于是加快步伐出逃。哪知道趙糧庫走得快,后面的女子跟得也急,撩人的聲音也越來越近:“大哥,放松放松吧,就一百塊。人一輩子不就那回事嗎?”說話間,女子已經從后面抱住了趙糧庫的胳膊。趙糧庫停下腳步,轉過頭去,想教訓女子幾句,嘴剛張開,就定格成一個橢圓,接著從嗓子里蹦出一聲驚呼:“芳芳,怎么是你?!”
這個被稱作芳芳的女子也愣了,瞪著大眼驚恐地看著趙糧庫,好半晌才哆哆嗦嗦地說:“叔,怎么是你?”
趙糧庫和高芳芳都住在離臨河市幾十公里的高臺莊。趙家和高家是世交,趙糧庫和高芳芳的父親高忠善一直以兄弟相稱,關系好到“割頭不換頸”。高忠善老伴死得早,自己也常年有病,家境可謂是一貧如洗,趙糧庫一直沒有少幫襯過高家,高芳芳是趙糧庫看著長大的。他怎么也沒有想到,如今兩人居然以這樣一種方式,在他鄉相遇。
趙糧庫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,愣在那里說不出話,邁不動步。高芳芳忽然“撲通”一聲跪在趙糧庫的面前,捂著臉哭道:“叔,我求求你,千萬不能對我爸說。不是侄女不要臉,我實在是沒辦法。我就是想掙點錢給爸治病,他這輩子太苦了。”
趙糧庫拉著高芳芳,要她站起來說話。高芳芳硬是跪在那里不起來:“叔,你要是不答應我,我就跪死在這里!”
望著高芳芳可憐兮兮的樣子,趙糧庫說:“芳芳啊,不是叔說你。這事你做得糊涂啊!你爸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,他窮了一輩子,可沒給人落下一句閑話。他要是知道你這樣掙錢給他治病,還不被活活氣死?”
高芳芳哭得更傷心了:“就是啊,叔,你千萬不能對我爸講啊!”
趙糧庫想了想說:“好吧,叔答應你,不對你爸說。可你也要答應叔,不干這事了,找份正經的事情做吧。”
“嗯,我答應叔。”高芳芳的聲音輕得像蚊子唱歌一樣。
百般糾結
趙糧庫回到高臺莊,滿腹心事。本來,他還從城里給高忠善帶回來幾盒花里胡哨的補品,但一直沒有勇氣送去。他不知道和高忠善面對面時該怎么說。
高忠善是個好面子的人。去年,鎮里把他劃為困難戶,春節前要送溫暖給他。可高忠善梗著脖子說:“我有吃有喝困難個啥?我還有閨女在城里打工,用不著政府把我當‘五保戶’!”
這樣一個好面子的人,如果知道女兒在城里干的是見不得人的事,他怎么受得了?如果不說,讓高忠善一直蒙在鼓里,他這個當老哥的也不地道,好像是和高芳芳合伙欺騙高忠善似的。
趙糧庫一時沒有辦法,索性不去見高忠善,躲一天算一天吧。
這天晚上,趙糧庫在家里看電視,看到一條新聞:市里開展掃黃打非運動,電視上,幾個年輕女孩戴著手銬,手拉著手,披頭散發捂著臉從鏡頭前走過。接著,播音員又介紹了幾個案例,說有個花季少女,因為賣淫得了艾滋病,死了。
趙糧庫看到這里時,坐不住了,罵自己糊涂。高芳芳那是在做錯事,用播音員文雅的詞說是在錯誤的深淵里墮落。自己這個做叔叔的,怎么能聽憑侄女在深淵里往下落呢?這事不能瞞了,再瞞下去,高芳芳就會落得越來越深,總有一天,她會像電視上的那些女子一樣,被警察銬上,甚至染上臟病,走向不歸路。
趙糧庫提著那幾盒補品,來到高忠善家。高忠善躺在床上,看見趙糧庫登門,吃力地坐起來,要起床。
趙糧庫快步來到床前,把高忠善扶靠在枕頭上,不讓他起來。
“老哥,聽說你前幾天到臨河市去了。那地方怎么樣?”高忠善問。
趙糧庫說:“好著呢,晚上就跟青天白日的一樣,都是燈。”
高忠善咧嘴笑著說:“那就好,那就好,芳芳這丫頭有福氣,在那么好的地方打工掙錢。我告訴你老哥,你侄女掙錢多著呢,一個月的工資頂我們累一年。那丫頭也孝順,發了工資就寄回來,說是給我治病。”
望著高忠善喜滋滋的樣子,趙糧庫開不了口,但一想到電視上那些戴手銬的女子,趙糧庫終于狠下心來。他敬了一支煙給高忠善,支吾了半天說:“兄弟,有一件事情我本不想說,可我要是不說呢,就昧了良心,對不起我們幾十年的交情。”
高忠善緊張起來,催促趙糧庫趕快說。
趙糧庫鼓足了勇氣,壓低了聲音說:“兄弟,芳芳在市里不是打工,她做的事不地道。”
高忠善一下坐直了身子,瞪著眼問:“老哥,芳芳她做了什么不地道的事情?你快說啊!”
趙糧庫咬咬牙,說:“芳芳她——大侄女她——她在城里當小姐!”
屋里一下沒了聲音,趙糧庫驚恐地看著高忠善,高忠善驚恐地看著趙糧庫。忽然,高忠善的身子痙攣起來,嘴里吐著白沫,接著,腿一蹬,眼一閉,昏了過去。
傷心遺囑
高忠善本來就虛弱不堪,突如其來的晴天霹靂砸在他身上,他怎么能受得了?趙糧庫和老伴把昏迷的高忠善送到鎮醫院,鎮醫院沒有辦法搶救,建議送縣醫院。救護車把高忠善拉到縣醫院急救,才把高忠善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。
幾天后,高忠善終于睜開疲憊的眼睛,他拉著趙糧庫的手,斷斷續續地說:“老哥,打電話給那死丫頭,讓她回來。”
趙糧庫趕緊掏出手機,按照高忠善說的號碼,撥通了高芳芳的電話。
高芳芳似乎剛從睡夢里醒來,口齒不清地“喂”了一聲。趙糧庫急切地說:“芳芳,我是你叔,你爸出事了,在醫院里,你快回來!”
高芳芳沉默著,半晌才說:“叔,你把我的事告訴我爸了,對不?”
趙糧庫說:“是!芳芳,一言兩語也說不清這事,你快回來看看你爸。”
“你們在騙我,想把我騙回去是不?”高芳芳氣憤地說。
趙糧庫趕緊說:“芳芳,我沒有騙你,你爸真住院了,不信你和你爸說話。”說著,把手機遞給高忠善。
高忠善顫抖著雙手握著手機,氣喘吁吁了半天,才說:“死丫頭,你給我回來!”
高芳芳聽出了是爸爸的聲音,但她還是以為這是兩位老人騙她回家。于是索性把話說透亮了:“爸,事到如今,我也不掩不蓋了。你女兒是做了下賤的事情。可是爸,你以為我還有別的路走嗎?我沒有上大學,找不到好工作。我在工廠打過工,可一個月還不到1000塊錢。這點錢能讓我們好好活下去嗎?爸,你苦了一輩子,病了一輩子,小病熬成了大病。你還希望病怏怏地過完剩下的半輩子嗎?你希望女兒過著像你這樣的日子嗎?爸,女兒不是不要臉的人,我向你保證,做到年底我就回去,再也不做了。我不要太多的錢,夠你到大醫院里看病、夠我做小本生意的本錢就行。”
“你——你——你還有理了?你——現在就給我回來!”高忠善用盡所有力氣吼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