愛的回歸-海外故事
1。入侵者
我16歲那年,父親娶了艾琳娜。艾琳娜不年輕也不漂亮,是一個生活上僅算得上小康的裁縫,曾和我仙女般的母親是閨蜜。艾琳娜出了名的不好惹,守寡多年,沒人敢欺負她。
我很不爽,討厭繼母是所有孩子的天性吧。父親沒跟我商量過這事,他經常出車跑貨,三兩月才回來一趟,和我感情生疏。但父親說:“我找個女人回來,就是想管管你。”
我學習成績不好,但有特長,在中長跑田徑比賽中,我素來沒有敵手,國家體育運動會的教練給父親打過招呼,兩月后會來招我參加特訓,說不定哪天我就會成為奧運冠軍。
莉蒂婭是艾琳娜的女兒,比我大一歲,小鎮女孩大多不上學,莉蒂婭是少數高中還在就讀,且成績優異的女孩。
記得第一次和艾琳娜一家吃飯,我躲到書房不肯出來,莉蒂婭捧著一個毛猴娃娃給我,說:“如果你不吃飯的話,就會像這只黑猴子,多丑。”她笑了,我也笑了,跟她在一起我好開心,以至于想過接受艾琳娜。
我常做跟莉蒂婭有關的夢,對她有種挺奇怪的感覺。艾琳娜雖然潑辣,但對我不錯,父親不在的時候,我能吃到可口的飯菜,衣服也有人洗。有時我想,和她們這樣過一輩子,也許挺好。
一天晚上,父親和艾琳娜的一段談話,徹底改變了我的想法。
那天晚上,在外勞累了一個月的父親回來了,我出去小解,看到他的臥室亮著燈,隱約有談話和嘆息聲。也不知那晚哪根筋在幫我,我溜到他們門口,偷聽到了他和艾琳娜的一段談話,驚得我后背發涼……
從那天開始,我憂郁了。
2。兇案
我經常徹夜不歸,艾琳娜闖到我迷戀的網吧,擰我的耳朵要抓我回去。網吧里那么多人,我好沒面子,我說:“你算老幾?又不是我母親,不要你管。”
艾琳娜的手摑到我臉上,她雙手叉腰:“聽你母親說,她和你父親從沒打過你,今天我就將他們欠你的巴掌全還給你。”她把我關到儲物室,一天沒給我東西吃。
艾琳娜把我放出來,把我拖到她表弟克勞開的私人醫院,克勞在我血管里抽了好多的血出來。
經過這一打一關,我老實多了,但心里一直想著復仇,父親和艾琳娜那晚的談話,是我心里的一塊石頭。
我跟特里廝混上了,他是紈绔子弟,他父親是當地首富。特里不是好東西,打架斗毆、泡妞逃課樣樣精通,是他主動向我套近乎的,因為他看上了莉蒂婭。他跟我說:“你們現在是姐弟,可以幫我追求莉蒂婭嗎?我會給你買一塊最昂貴的速滑板。”
一天晚上,艾琳娜打麻將去了,我心懷鬼胎地溜到莉蒂婭房間:“你去過迪里酒吧嗎?本城最豪華的酒吧,我一個朋友有那里的會員票,我們一起去吧,難得明天不上課。”
莉蒂婭說:“那里不是成年人才能去的嗎?我擔心母親會罵。”可在我的煽動下,她還是跟我溜到了迪里酒吧。特里在那兒等著。
本來我是想給特里制造泡妞的機會,沒想到這小子把我和莉蒂婭都灌醉了,然后他把我扔給酒保,自己扶著莉蒂婭去了他家開的賓館。災難就在那晚發生了……
特里摔死在賓館的樓下。
第一嫌疑人是莉蒂婭,當報案人敲門時,她還在床上大睡。警察的初步判斷是:特里意圖強奸莉蒂婭,她奮力反抗時將特里推下了陽臺。莉蒂婭痛哭流涕,堅稱自己什么也不記得。
當時正值生意淡季,當晚賓館監控中沒發現有其他人進來,賓館人員晚上在一樓大睡,沒聽到五樓房間的動靜。
警察抽莉蒂婭的血液檢查,發現有迷幻藥殘留,就算真是莉蒂婭無意識中殺了特里,可她是未成年人,并不會負多少刑責。但特里一家很有勢力,他們堅稱是蓄意謀殺。
艾琳娜沒特里家有勢力,但也不好惹,她大鬧警察局:“如果誣陷我女兒,我就跟他們沒完,別以為有錢有勢就了不起。逼急了我一把火燒了特里全家!”
警察勸走艾琳娜,暫時將莉蒂婭收押,他們查到了我:這個年僅16歲的皮條客。我嚇得雙腿發抖,我真的只是想速滑板,另外就是隱隱有點恨莉蒂婭,希望渾小子特里將她這好學生拉下水,余下發生的事,真不是我預料的。
3。投奔生父
我是始作俑者,當我心驚膽戰回到家時,家里亂七八糟的,還有兩把刀子插在桌子上。是特里家派人來鬧了。艾琳娜再彪悍,也是勢單力孤的女人。
艾琳娜哭得兩眼發腫,自言自語道:“露西,到底是誰做的孽?你不應該讓我遭受這些災難。”露西是我母親的名字,她是在罵我。
不知在外的父親知不知道家里的這些變故,如果他知道了會很快拋棄我吧,我好害怕。這時候有人打電話來了,艾琳娜接聽了,用干澀的嗓音說:“是克勞表弟嗎?我明天去你那兒。”
這個家不能再待了,我收拾了一些錢、衣服和手玩游戲機,離家出走了。臨走前,我還拿走了莉蒂婭給我的黑猴子玩具,關于奧運冠軍的美夢,也要躲過這一劫再說。
我坐車一百里,去了城里的影視音樂城找普賴德,我想他一定會收留我,雖然我們只見了兩面。
很容易就在那個影視音樂城找到了普賴德。他四十出頭了,可打扮得像小伙子,他至今未婚,他長相英俊、能歌善舞,被他迷倒的女人成把抓,我母親露西也喜歡過他。
我表明身份和來意后,普賴德抬起那張半邊被長發擋住的臉,說:“留下吧,做個清潔員。”我投奔普賴德了,至于特里那件案子,不是我的能力能管得了的。
我在普賴德那里做了清潔工,晚上與歌舞廳值班老頭一起住。老頭嘮叨:“聽說你是普賴德弄來的,你是他的私生子嗎?他的風流債太多了。”
我之所以投奔普賴德,就是因為他是我的親生父親。記得我7歲時,母親曾帶我找過普賴德,我們一起吃過飯,當時他們說了什么我不知道。我11歲時,普賴德的樂隊到我所在的小鎮演出,母親又和他見面了,我聽母親說:“邁克是你的親生兒子,你不能一點責任也不負……”
一天,普賴德叫來我,不陰不陽地說:“露西生了個什么兒子,一不會唱,二不會跳,什么也不會,掙不了錢。不過……我會讓你變成錢的。”
普賴德拍拍我的臉,神秘地說:“打個電話,我們一起發財。”他閃到樓外拐角的公用電話去了,而我則像個賊跟在他后面,走路悄無聲息,這是我熱衷偷聽練出來的功夫。
普賴德的電話震驚了我,他是打給我父親的,他說:“你兒子邁克在我這里,一百萬盧布,不準討價還價。五天以內來把他贖回去,不然我把他賣到泰國去做人妖……”
我從頭頂涼到腳底,這就是我的親生父親?
第二天,父親沒有來,艾琳娜來了,她將我的照片貼得到處都是,上面聲明我被人綁架,并用音響放到鬧市區,將普賴德敲詐的電話錄音放到最大聲。
公用電話顯示出城市的位置,普賴德在這個城市算名人,經常演出、接受采訪,他的聲音很快被人聽出來,而我也很快知道了艾琳娜來找我的消息。這個野蠻魯莽的女人,像一尊雄偉的戰神,不管不顧、橫沖直撞,當她聽路人說這聲音像普賴德,又確定那個電話就在影視城附近后,她闖到了我們這里。
然后她看到消瘦的我,以及躲之不及的普賴德,她邊罵邊要沖上去打,但被保安人員攔住了,最后艾琳娜將鞋子扔向他,罵道:“這是我替露西打你的,你這個人面獸心的混賬。”
原來,艾琳娜是知道母親和普賴德秘密的,估計也懷疑“綁匪”的聲音是誰。我突然感激起她,我幫她撿起鞋子。我走時甚至都沒回頭看普賴德一眼,他讓我惡心。
4。回歸家庭
艾琳娜將我好一通大罵,我羞愧地一言不發,這種被罵,是不是一種幸福?
我被艾琳娜拖回了家,在路上我一直想問莉蒂婭的案子情況,但不敢問,我怕有不好的結局。
回到家里,父親也在。對于我出走的事,他只說:“回來就好。”艾琳娜則說:“被他一個狐朋狗友拐騙了,那小子招了,他賠了點錢,我就不告他了。”
感謝艾琳娜沒有告訴父親真相,她揚言要搞臭普賴德,要把錄音發到網絡,并上告法庭。普賴德害怕了,主動討饒私了,他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。我怎么會有這樣的生父,我的劣根性是不是遺傳了他?
一連串的打擊,父親病倒了,艾琳娜肥厚的身軀跑前跑后,如果不是她在,我肯定應付不了這些。
我從鄰居那兒打聽到莉蒂婭案子的進展,莉蒂婭對推特里下陽臺的事供認不諱,她還在關監等待判決。鄰居說:“特里一家很厲害,關在監獄里比放在外面安全,他們已來騷擾打砸好幾次了。”
我以親屬的名義去見莉蒂婭。十多天不見,莉蒂婭消瘦了許多,她說:“你為什么要來?趕緊躲得遠遠的,我不會判多少刑的。你別忘了我的功課中,法律學得最好。”
就算莉蒂婭關不了多少年,可她若有關監的經歷,后半生怎么過?她學習成績那么好,是期待著上大學成為白領的,她這一坐牢,學業、一生都毀了。再說,特里一家如狼似虎,出來后會放過她嗎?
我說:“你這么弱小,怎么可能將一米八高的特里推下去?為什么要承認呢?就讓它成個迷案不好嗎?或許有小偷進來或是特里自己喝醉了摔下去什么的。”
莉蒂婭眨眨眼:“邁克你別說了。我當時半夢半醒,推特里下去的確實另有其人,但他是為了保護我不是嗎?我差點被迷奸的情況下過失殺人,判決會輕得多。”莉蒂婭當時半夢半醒?這一點我真沒想到。
父親的情況轉危為安,他把我和艾琳娜叫到跟前:“我們及早變賣家產搬走吧,殺了特里,我們的厄運這輩子完不了。我要趁我還清醒立下遺囑……”
父親對律師立下如下遺囑:他若過世,家產我和艾琳娜一人一半,有一些余款送給福利機構。
父親的遺囑中,我居然也有一半的繼承權,我震驚了。父親立完遺囑,他拉過我的手:“邁克,我以前對你關心不夠,是因為太忙,是因為懷疑你母親。你不會怪我吧?我心里的石頭現在終于放下了,以后我會補償你的。”
此時的父親,像個實實在在有感情的父親了,我活這么大,直到今天才感覺到。這是怎么回事?我回頭看艾琳娜,她在抹眼淚。
我永遠忘不掉那個讓我變得憂郁的晚上,我偷聽到父親對艾琳娜說:“邁克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?我一直懷疑露西,但我沒勇氣去澄清面對。你表弟克勞不是開私人診所的嗎?你幫我去做個鑒定吧。如果他不是我兒子,我就將所有財產給你和莉蒂婭,送那孩子參軍或當運動員,我們永不相見……”
從那天起,我就知道我要永遠失去父親了,因為我是個野種,可今天父親卻說“他會補償我”。還有什么可說的呢?是艾琳娜,這個外表兇悍但內心善良的女人,她保全了父親脆弱的心、幫了我,也放棄了一半的財產繼承權。
5。永遠愛他們
艾琳娜忙著變賣家產遠離小鎮逃離特里家的魔掌,我對她說:“如果有來世,你可以做我的親生母親嗎?”艾琳娜被我煽情的話搞得愣住了。
我給了她一個大擁抱,我想:從此以后,我可能很久都不能享受到她的懷抱了,因為我要坐牢了。
我要去警察局,講訴特里案件那天晚上的真實情況:
那天晚上我喝多了,但嘔吐讓我清醒過來,我發現莉蒂婭被特里帶走了。我預感不好,憑我對特里的了解,知道他常泡妞去那個他家開的賓館,指定要522——他的幸運數字客房。我追尋而去,當時賓館工作人員在打瞌睡,沒人阻攔我。
至于為什么賓館監控沒有發現我?那是拜特里所賜。他曾把我帶去那個賓館,指出幾個監控盲點,說他每次泡妞都“神不知鬼不覺”,為了他泡妞方便,522房門也處在盲點以內,我正在踩著這些盲點闖進去。
我敲開522的房門,特里不耐煩地要我離開。我看到莉蒂婭昏睡在床上,衣服被解開了。不管我多么討厭莉蒂婭這個侵入者,也不能讓特里污辱她。我和特里扭打在一起,扭打到陽臺時我用力過猛,把他推下了樓。
我嚇壞了,準備逃跑時,看到莉蒂婭動了一下,我沒細想,趕緊逃跑了。現在想來,當時我和特里打架吵鬧那么大的動靜,莉蒂婭應該是知道的,但她因為迷藥,已失去了行動能力。她為什么要保護我?因為我是為了救她?因為她承認罪行刑責較輕?還是因為她把我當弟弟?
我要自首換回莉蒂婭。去自首時,我帶上了莉蒂婭送我的黑猴子玩具。我殺特里雖然事出有因,但不算正當防衛,刑責會比莉蒂婭重很多。當田徑奧運冠軍的理想,這輩子都不會實現了。
不管在監獄里蹲多少年,我會一直祝福我的家人:我的養父、艾琳娜,還有莉蒂婭,我愛他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