升遷之路-中篇故事
一、語重心長地提醒
梁賢龍的龍華網絡公司承攬了市城建局局域網的日常維護業務。這天,他接到副局長蕭銘德的電話,說他的辦公電腦出了故障。梁賢龍放下電話,立即趕了過去。不愧是專業人士,梁賢龍手到病除,故障很快就排除了。“不好意思,影響您工作了。”梁賢龍抱歉地笑笑說,收拾起工具包準備告辭。“且慢。”蕭銘德擺手留住了梁賢龍,還特意關上了敞開的房門。
“有件事,不知道該不該對你說。”蕭銘德猶豫著。
“蕭局長盡管吩咐。”梁賢龍回答道。
“你是不是在跟我們局辦公室的莊曉姍談戀愛?”
“是啊,”梁賢龍想不到蕭副局長還這么關心他的個人生活,心里頗受感動,“我們已經訂了婚,到時候一定請您喝喜酒。”
“哦。既然你們已經訂了婚,我想,告訴你才是對你們負責任。上周我們局組織職工體檢,主持體檢的醫生是我的老同學。他懷疑莊曉姍的肝臟可能有問題,可又吃不太準,所以悄悄告訴了我。我的朋友說,這種病癥不很常見,早期癥狀也不明顯,很不容易確診。但是,一旦發作就來勢兇猛,會嚴重危及生命。所以只要可能,就要事先做好充分準備。”
“啊?不會吧?那怎么辦?”梁賢龍禁不住失態地叫了起來。見他又驚又急的樣子,蕭銘德接著說:“你先別著急,醫生告訴我,現代醫學已經攻克了這種病癥,只需進行活體移植就可以根治,一勞永逸。”
“活體移植?”梁賢龍不太明白。
“也就是把別人健康的肝臟組織取下一部分來,移植到她的肝臟上。”蕭銘德耐心地解釋說,“這種手術并不復雜,重要的是,必須找到跟她匹配、又愿意向她捐贈的人,時刻準備著。”蕭銘德說。
“費用不是問題,而且我自己的肝臟絕對健康,隨時可以移植給她!”梁賢龍轉憂為喜,長舒了一口氣,迫不及待地表態說。
“有你這么一往情深的未婚夫,我替莊曉姍高興。不過,你的肝臟跟她配型成功的可能性極低,醫生說,匹配概率最高的是她的直系血親,親緣越近概率越高。”蕭銘德說。
“那也沒問題,她的父母都健在,相信總有一個適合她!”
“你是說在咱門局斜對面開小飯館的那對老夫妻?這正是我擔心的。因為,我懷疑他們只是莊曉姍的養父母——當然,莊曉姍本人可能并不知情。”蕭銘德輕輕搖著頭說。
“啊?”梁賢龍大吃一驚,看蕭銘德的神情不像在開玩笑,將信將疑地問道:“既然連她本人都不知情,那蕭局長您又是聽誰說的?”
蕭銘德沒有急于回答,而是起身走到書架前,抽出一本專著來。蕭銘德的辦公室里,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兩排高大的書架。梁賢龍不止一次地感慨:“在人心浮躁的今天,已經很少有人能夠這樣淡泊寧靜,潛心讀書了。蕭銘德無視官場上的游戲規則,所以才郁郁不得志,已經48歲了,還是個副局長,而他的頂頭上司、一局之長羅國臣才45歲。”
蕭銘德指著那本書的封面,對梁賢龍說:“是這本《人類的遺傳學》告訴我的,它的作者是我國最負盛名的遺傳學權威。他在書中說,人類有些遺傳特征屬于顯性遺傳,父代身上的特征一定會從子代身上表現出來。作者舉出了一些顯性遺傳特征的實例,下巴上的凹陷就是其中一個。”蕭銘德說著,把書翻到那一頁,指給梁賢龍看。
梁賢龍仔細閱讀了書上的論述,終于明白蕭銘德的意思了。莊曉姍下巴上就有這樣一個可愛的凹陷,那是他親吻莊曉姍的時候最留戀的地方。不過,他倒沒有留意過她父母的下巴,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這樣的遺傳特征。可是,蕭銘德以局長之尊,想來不會信口開河,難道莊曉姍果然是收養來的?事關他至親至愛的未婚妻的生死存亡,梁賢龍不敢大意,他必須做到有備無患!想到這里,梁賢龍坐不住了,他謝過蕭銘德,立即起身告辭。
“別忙,”蕭銘德把手按在梁賢龍肩上,語重心長地提醒說:“越是這時候越要沉住氣。在沒有找到她的生身父母以前,莊曉姍的身世和病情先不要告訴她,否則徒增她的思想壓力,并可能導致病情惡化,而你又束手無策。”
“還是蕭局長想得周到。”梁賢龍深以為然地點點頭,感激不盡地說。
二、22年前的那個夜晚
從城建局出來,梁賢龍立即來到莊曉姍父母的小飯館。小飯館的營業已經告一段落,莊曉姍的父親莊東海和母親謝翠蘭正在忙活著洗碟刷碗燒水擇菜,見未來的乘龍快婿進來,他們連忙熱情地招呼他坐下。
莊東海和謝翠蘭都是本分善良的老實人,小飯館是他們的夫妻店,開了將近30年,很受附近居民歡迎,城建局里的職工大都喜歡在這里就近用餐。更可貴的是,莊東海和謝翠蘭為人厚道,童叟無欺,不分高低貴賤都一視同仁。有個掃街的女人,有點癡呆,又丑又臟,經常在深夜掃完了大街,坐到小飯館門前討碗熱水喝。夫妻倆誰也沒有嫌棄過這個掃街女人,還特意為她延遲了打烊的時間,后來索性把她請進店里,讓她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喝個痛快。這女人貪戀小飯館里的溫馨,喜歡安靜地小口小口啜吸著茶水,顯得心滿意足。
梁賢龍沒有坐下,而是脫下外套,系上圍裙,麻利熟練地幫老人干活,一邊不動聲色地東拉西扯,一邊偷眼打量準岳父岳母的下巴,果然發現他們誰都沒有未婚妻那樣的小坑!看來真讓蕭銘德說中了,莊曉姍的身世果然有隱情!
眼見著太陽西斜,馬上就要有顧客上門了,莊曉姍也快下班回來了,梁賢龍才不得不鼓起了勇氣:“爸爸媽媽,你們不要怪我唐突,因為這件事太重要了。我想知道,莊曉姍她……是不是你們……收養的?”
“啪”的一聲,謝翠蘭手里的碗掉到地上,摔了個粉碎。他們相互對視了一眼,一齊轉向梁賢龍:“怎么突然問起了這個?”
見兩人的反應,梁賢龍就知道蕭銘德猜對了。
梁賢龍連忙站起身來,捧住岳母的雙手安慰說:“爸爸媽媽,是你們一手把莊曉姍養大成人,待她比親女兒還親,我和莊曉姍一定會好好孝敬二老的。你們放心,莊曉姍現在還不知道,不到萬不得已,我也不會向她透露。”接著,他盡量委婉地向老人們說明了莊曉姍體檢的情況。愛女心切的岳父岳母全嚇壞了,求救似的連聲問他:“那怎么辦?那怎么辦啊?”“當務之急,是要盡快找到莊曉姍的親生父母。只要他們愿意,莊曉姍就能長命百歲!”梁賢龍說完,熱切地望著兩位老人。
“可是,我們也不知道誰是她的生身父母啊!”莊東海和謝翠蘭異口同聲。
他們永遠也忘不了22年前的那個夜晚。寒風蕭瑟,細雨飄零。半夜時分,莊東海和謝翠蘭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。“誰?”莊東海懶洋洋地問,賴在被窩里不愿起來。沒有人回答。他們剛剛躺下,敲門聲又響了起來,再問,還是沒人回答。他們想置之不理,可那敲門聲不屈不撓,最后兩人只好披衣下床,看個究竟。
莊東海打開店門,外面卻空無一人。還是謝翠蘭眼尖,她借著昏黃的路燈,看到店門前的臺階上端端正正地放著一只紙箱。他們奇怪地打開紙箱,小心翼翼地打開紅毯子打成的小包裹,齊聲驚叫起來:里面竟酣睡著一個只有幾個月大小的嬰兒,小臉蛋粉團團的好可愛!謝翠蘭兩眼放光,什么都顧不得了,一把抱起嬰兒,解開衣襟裹進懷里。小家伙驚醒了,轉動著小腦袋尋找奶頭。
“作孽啊!這么招人疼的孩子,哪個狠心的爹娘舍得丟下?”莊東海一邊痛心地說,一邊四下張望。猛然,透過路燈下一條條閃亮的雨絲,他看到一個年輕姑娘透濕的背影在不遠處的電線桿后面閃了一下,就隱沒在濃重的黑暗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