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風吹走的陽臺-中國新傳說
收音機里播出一條令人震驚的消息:“本臺剛剛收到的消息:今天晚上7點10分,我市城南被強臺風襲擊,瞬時風力達到12級。強臺風形成了一條強勁的風帶。據悉,風帶所行經的地方,數百戶居民家中的屋瓦被卷起飛走。目前,尚無人員傷亡的消息。”
難怪停電了呢,估計哪條電線線路被刮斷了。派出所值班干警小魯一邊想一邊伸了個懶腰。突然,電話鈴聲急促地響了起來。
“是派出所嗎?我們這里有個人被水泥磚塊砸死了。”打電話來的那人急急說道。
案發地點在大富小區,小魯帶著兩名輔警趕到了現場,那里正圍著幾個人。
“誰是報案人?”小魯一邊問著,一邊看著地面情形。借著不遠處的酒店門前燈光,他看到地上躺著一個人,身邊還有很多碎磚塊。圍觀的人中有個聲音答道:“是我。”
“具體什么情況?”小魯問。只見地上那個人被砸得頭都開了瓢,被雨水一澆,慘不忍睹。
報案人叫黃大兵,是這個小區的居民。他告訴小魯,死者叫鄧亦光,是街道辦城管中隊副隊長。
“這不是打雷下雨嗎?我怕停電,出來到小區大門口的超市買蠟燭,正好看到鄧隊長從這個酒店里走出來。我正要和他打個招呼,突然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側面飛了過來,砸中了鄧隊長。”黃大兵說。
旁邊幾個今晚請鄧亦光吃飯的人也附和著點頭。小魯做好筆錄,輔警和死者的妻子也聯系上了。死者的家屬趕到后,聽說鄧亦光是被飛來的水泥磚塊給砸死了,臉色都很難看,聯系了殯儀館后,就把尸體拉走了。
回到派出所,兩個輔警閑聊著,一個說鄧亦光的家人還真夠鎮定的。鄧亦光死了,他家居然沒人哭。另一個答道:“鄧亦光死得又不光彩,他家人哪好意思張揚?被飛來的水泥磚塊砸死了,和被雷劈死了差不多。這叫橫禍。什么人才遭橫禍?都是壞人!”
小魯聽著他們的對話,不禁啞然失笑。城管這個職業負面新聞太多,而這個鄧亦光,小魯也認識,在這一帶口碑確實不怎么樣。
第二天一早,所長來上班,聽說了昨晚的事,對小魯說:“辛苦你了,好在不是兇殺案。昨晚那個風,在我們這個中部省份,還真是破天荒頭一回。”小魯問道:“那這個案子就這樣結了?”所長點了點頭:“不過你再辛苦一趟,去大富小區看看這個水泥磚塊究竟是從哪里飛來的。”
小魯再次來到大富小區,打聽昨晚砸死鄧亦光的那些水泥磚塊來自哪里,有熱心人告訴他:“說來也是巧了,那些水泥磚塊估計是來自老唐家的陽臺。他們家陽臺昨晚被臺風刮走了。”什么?陽臺被風吹走了?小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“我帶你去看看吧,”那個熱心人領著小魯來到老唐家那幢樓下,伸手一指二樓,“魯警官,你看看,他們家陽臺不是沒了嗎?”
小魯抬眼看去,果然,老唐家二樓陽臺沒有了,只留下幾根鋼筋插在那里,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。
小魯正要收回目光,卻看到老唐家樓下那一戶開了個日雜小店。
“你剛才說巧了,是什么意思?”小魯問道,那人笑道:“魯警官,你有所不知,我們這里是移民安置小區,有很多人家都分了兩三套房子。這不,二樓這一套,和樓下那個小店,都是老唐家的。老唐蓋這個陽臺,被鄧亦光帶著城管砸了好幾次了。沒想到最后鄧亦光卻被這個陽臺給砸死了,你說巧不巧?”
“鄧亦光拆他家陽臺做什么?”小魯皺眉道。
“老唐命苦,是個殘疾人,腿腳不靈便,老婆嫌他不掙錢,和他離婚了。老唐就在一樓開了個小店。你看看,這個小店門面兒朝北最好,所以他呢,就在下面開了道門。二樓陽臺拓寬點,正好給一樓新開的門做個雨棚。這人呀,死腦筋,給鄧亦光送點禮不就得了,可他就是不會。建一次陽臺,鄧亦光就帶人來砸一次,他家這個陽臺啊,少說被砸了三次。”那個熱心人解釋道。
小魯心里一動,他向那個熱心人道了謝,走進了老唐家的日雜小店。一個50來歲的男人看著小魯,半天沒說話。
“你是唐師傅吧,我想問問,你家二樓的陽臺是怎么建造的?怎么就被風刮飛了呢?”小魯問那個男人。
老唐嘆了口氣:“警官,現在請個泥瓦工,大工都得三百塊錢一天,小工一百五,我這個陽臺,前前后后做了五次。每次都要花兩千多塊錢。質量不可能差的。之所以飛出去,估計是因為才做不久,水泥還沒有硬化。”
小魯看看老唐,本想再說句什么,最后卻沒說出來。他正要向外走,迎面碰到了昨晚報案的黃大兵。
“咦,魯警官,你怎么到了這里?”黃大兵很驚訝。
“我過來轉轉,你呢?”小魯隨口問道。
“哦,你們認識啊。他是我妹夫。”老唐看到小魯和黃大兵很熟悉,像是松了口氣。
“你妹夫?”小魯的目光在黃大兵身上停留了一會兒,然后離開了。
下午,小魯去電信部門查閱了鄧亦光的手機通話記錄,又比對了昨晚黃大兵報案的手機號,發現鄧亦光接的最后一個電話,正是黃大兵撥打的。
黃大兵被小魯請到了小區外面的一個茶座。落坐后,小魯一動不動地看著黃大兵。
“魯警官,你叫我過來有什么事嗎?”黃大兵問道。小魯冷笑一聲:“黃大兵,到現在你還不想說實話嗎?作為一名中學地理老師,我感覺你的知識學得不夠啊。”
黃大兵騰地一下站了起來,說:“魯警官,你這是什么意思?”
“沒什么,別激動。我問你,鄧亦光從那個酒店出來,向小區外面走時,面向哪一方?”小魯問道。
“南邊。”黃大兵愣了愣。
“昨晚的臺風是什么風向?臺風都是東南風,還能把北邊的陽臺吹飛起來砸死人?就算行,砸中的也是人的后背,怎么可能砸中頭部和面部呢?”小魯又問道。
黃大兵再次站起身來:“你什么意思?難不成是懷疑我殺了鄧亦光?”
小魯靜靜地看著黃大兵,說:“你作為老唐師傅的妹夫,買蠟燭不去他那里,卻要跑到小區超市,這難道不奇怪嗎?你不要告訴我老唐家沒有蠟燭,我中午已經讓人去問了,他有蠟燭,而且是常備貨。這是你的嫌疑之一;你的嫌疑之二,是在鄧亦光死前,給鄧亦光打了電話。也就是說,鄧亦光為什么會搶先一步,在別人之前走出酒店,和你的電話很有關系。嫌疑之三,老唐建陽臺,改一樓日雜小店的門,都向鄧亦光送過禮。送禮的人就是你,前前后后,你給鄧亦光送了五千塊錢,可是鄧亦光仍不滿足,你對他憤怒至極。”
黃大兵聽到這里,慘笑一聲:“這是我的大舅哥告訴你的?他真夠傻的,傻到了極點。鄧亦光那個人渣,一個小小的城管副隊長,連個副科級干部都算不上,卻買豪車,包情人,他的錢,都來自于哪里?難道沒有人知道他的惡行?他不該死,誰該死?”黃大兵說到這里,平復了一下心情,又說,“魯警官,這件事你沒有證據,而我卻有目擊證人。昨晚你已經出了警,都做了筆錄了。”
小魯的眼睛瞇了起來,他拿出幾張照片,丟在了桌上,淡淡地說道:“風吹不走整體澆鑄的陽臺,同樣,風也吹不走人的良心和良知。”說完就離開了。
黃大兵拿起照片,只看了一張,他的臉色就變得鐵青。只見小區酒店的下水管道上,還留有繩索拉過的痕跡,甚至還有幾根絲縷。黃大兵利用的正是臺風雨夜,他趁外面漆黑一團,把繩索準備好,一端系在小區酒店的下水管道上,另一端系在老唐家二樓的陽臺上。
這個陽臺是黃大兵安排人做的,水泥澆得很薄,而且也沒有固定,只是放在幾根鋼筋上。
黃大兵不僅利用了臺風雨夜,甚至這一晚的飯局,都是他精心安排的,請客的人正是黃大兵自己。吃過飯,鄧亦光要走,黃大兵向鄧亦光耳語說給他準備了禮物。
黃大兵提前離開,來到酒店側面,又給鄧亦光打電話,讓他到老唐的小店里去取禮物。鄧亦光還沒走出幾步,黃大兵就拉動了繩索。
小區酒店,距離老唐家的日雜小店,直線距離不過三米。這三米,成了生死之距。要是能再遠一點,黃大兵根本殺不了鄧亦光。
黃大兵慢慢地站起身來,一步一步地向派出所走去。
剛才小魯有句話打動了他,“風吹不走水泥澆筑的陽臺,也吹不走人的良心和良知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