別了,十七歲的南非新娘-生活錦囊
在開普敦大學的語言班,我的同桌南茜,是一個身材修長笑容羞澀的黑人女子。她來自科薩,父系氏族,每個氏族都屬于一個部落式酋長領地。
事實上,南茜的英文出乎意料的好,完全聽不出黑人口音。
“南茜,你的英文,根本不用待在語言班,為什么不申請直接讀大學?”
“我喜歡這里,喜歡大家。”
南茜指了指身后幾排坐著的一個滿頭小辮子的黑人男生,告訴我,那是科比,是酋長的兒子。在南茜的部落里,酋長掌控一切。南茜說如果得罪了科比,媽媽就不再讓她來上學。
開普敦的2月,夏意正濃。南茜,已經一周沒來上課。我逼問科比,才知道南茜生了重病。
“我要去看她!我有許多藥,你知道,中國的醫(yī)術很神奇!”
科比猶豫片刻,點點頭,要我保證去了他們那里遵守一切規(guī)矩。
割禮,是在女孩進入青春期前后,將她的陰蒂、大陰唇、小陰唇切割掉,將陰道口縫合起來,剩下一個排尿的小孔。直到她進入婚姻狀態(tài),才拆開這道封鎖。這種習俗至今依然盛行于非洲將近三十個國家。
南茜,在大婚前被拆開了這道封鎖,處理不當,導致感染,高燒不退。我從藥箱里翻出諾氟沙星和安必仙,和著水喂南茜服下。她嘴唇發(fā)白,額上滲著密密的汗珠,始終不曾清醒。我起身環(huán)顧四周,基本的擺設,沒什么家具,更談不上電器。幾張獸皮是新的,鋪在地上,散發(fā)出未被除盡的腥臭。
“這幾張獸皮是南茜的聘禮。她太瘦了,如果再胖點,其實沒那么難看,得幾頭牛是沒問題的。”科比在一旁解釋。
我見鬼似的盯著他:“南茜丑?那外面胖得像肥蟲一樣只能在地上爬的女人,就好看啦?”
“晶!”他喝住我,“請尊重我們的文化!”
“對不起。”我立即向他道歉,換了個話題,“那么,新郎是誰?配得上南茜嗎?”
科比怪異地看著我:“新郎是我的爸爸,南茜將是他的第四個老婆。另外三個老婆分別住在三個不同的帳篷,她們共存。”
對作為游牧民族的南非黑人而言,牛是財富的象征。一般情況下,男方的彩禮為13頭牛。我想到南茜,以及鋪在地上的幾張獸皮。
她是第四任老婆,沒有家族背景,簡單的儀式在晚上進行。作為女方的朋友,竟無一被邀請(只有大老婆才有此榮耀)。“科比,南茜還好嗎?”
“哦……她現(xiàn)在是我爸爸的老婆,我怎么好總是見她。”他尷尬地撓撓頭,“要不周末,我邀請你來做客。見見她,也好。”
科薩區(qū)的房子大都搭成帳篷的模樣,頹敗的,留下漫長的歲月的痕跡。
遠遠地。南茜坐在地上,認真地堆砌什么。見到我,她驚喜極了。想擁抱我,卻因為滿手的牛糞,很是尷尬。我上前一步,重重地抱住她:“南茜,你還好嗎?”
“我很好。謝謝你幫我治好了病。”
她找到水缸,迅速洗凈雙手,然后鄭重其事地,用中國人的方式和我握手:“媽媽說是神治愈了我,要我懂得感激,不再繼續(xù)上學。但我知道是你救了我……”
“你的丈夫如何呢?”我問。
“我很少見他,他很忙,我也很忙。”南茜指指地上干了一半的牛糞,“我每天累得要命,這些路全靠我一個人修葺,晚上還要做飯給全家吃。”
“別為我難過,晶。”她拍拍我的肩,“如果我能生一個男孩子,我就再也不用做這些事情了。科比的媽媽,是二老婆,因為生了科比,她的地位和大老婆是沒有區(qū)別的。”她無限向往地向我描述未來:“如果生不出男孩,那么過兩年,酋長再找一個老婆,我就能享福了,到時候,是她來伺候我們。”
看著南茜憧憬的神情,我的淚水沖出了眼眶。
告別的時候,她一直牽著我的手。送至村口,她已不再被容許向前。我們就此分手。
我們只認識了三個月。這次相逢,是我最后一次見到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