尊嚴是我們的生命之鹽-成長
尊嚴閃射的是人心最亮麗的光芒,它并不借助其他事物而灼灼,其本身就是一個發光體。
尊嚴:人字的大寫,人格的獨立,人權的維護,人性的高揚。
尊嚴絕非什么功架,不是擺給人看的,它是志氣、正氣、骨氣、膽氣、神氣、底氣的自然流露。
尊嚴與貧富貴賤并無必然聯系。有些人什么都有,就是沒有做人的尊嚴;有些人什么都保不住,卻保住了做人的尊嚴。顯然,后者比前者活得更像個人。
尊嚴,崇高而不可侵犯,并令人肅然起敬。
我們尋找著自己的文化符號,我們接受著外來文化的融合和沖擊,但作為華夏子孫,無論我們行什么禮、學什么話、就什么醫、著什么裝、過什么節、住什么城,我們都應該有尊嚴地生活。(魯藝)
如果對飛鳥喊出心中的痛苦,
我本來可以恢復原狀,
可是出于人的尊嚴,
我一聲不響。
——葉芝(人的尊嚴)
尊嚴從來都不是一個虛無縹緲的詞,它和吃喝拉撒睡等直接關乎人類生存的詞一樣,也是我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。或者可以說,尊嚴是我們的生命之鹽。尊嚴首先是個體生命的事,如果千千萬萬個體缺乏應有的尊嚴,又哪里還談得上什么國家尊嚴呢?尊嚴源于個人,也最終歸結于個人,只有具體的、活的、有生命的個人才會把尊嚴放在第一位。尊嚴體現在日常的社會共同體生活中,體現在每個人和外部世界的關系中。尊嚴總是和自由、自尊、自立等連接在一起,是不可分割的。
當然,尊嚴不是天上掉下來的,它也是在長期的人類生活中逐漸發展過來,一步步處于變化之中的一個概念。古代背景下的尊嚴和近代以來的尊嚴,便有著許多不同的內涵。以新生的近代知識分子為例,在他們身上,尊嚴獲得了全新的內涵,無論是對內還是對外,他們都不再匍匐在君主、強權和一切外在威武腳下,超越了孟子確立的“大丈夫”坐標,也超越了綱常體用之下的依附關系,完全確立了以獨立人格為基礎的自我價值。
1928年冬天,一身戎裝的蔣介石,挾北伐余威,大江南北,無不望風而拜,讓他嘗到至高權力的滋味,沒想到安徽大學主持校務的劉文典教授,竟然沒把他放在眼里,當面頂撞他。蔣介石指斥劉文典縱容學生,“是為安徽教育界之大恥”,要從嚴法辦。劉文典回敬“你就是新軍閥”。惱怒之下,蔣介石下令將劉文典關起來。在蔡元培、胡適、蔣夢麟等人的奔走呼吁下,劉文典被關押了7天后獲釋。病中的老師章太炎聽說此事,想起三國時代禰衡擊鼓罵曹操的典故,大為振奮,抱病提筆,寫了一副對聯送給這位當年的學生:“養生未羨嵇中散,疾惡真推禰正平。”
劉文典雖然被迫離開了自己創立的安徽大學,但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請他擔任國文系主任。值得留意的是蔣和國民黨當局都沒有干預。劉文典一直在名牌大學做教授,講《莊子》,一樣頭角崢嶸,桀驁不馴。
劉文典不是一個孤立的例子。抗戰期間,身為西南聯大政治學教授的張奚若被聘為國民參政員。有一次開會,他當著蔣介石的面發言批評國民黨的腐敗和獨裁,蔣介石粗暴地打斷他的發言,插話說:“歡迎提意見,但別太刻薄!”他在一怒之下,拂袖而去,從此不再出席參政會。等到下一次參政會開會,寄來路費和通知,他當即回電一封:“無政可參,路費退回。”抗戰勝利后,大約1946年初,他應學生邀請,在西南聯大圖書館前的草坪上做了一次大為轟動的講演,聽眾達六七千人。他在正式講演前大聲說:“假如我有機會看到蔣先生,我一定對他說,請他下野。這是客氣話,說得不客氣點,便是請他滾蛋!”盡管蔣介石并沒有因此為難他,但他要公開說出這些話無疑還是需要勇氣的。
“九一八”事變后,日寇步步進逼,向長城以內推進,占領了河北北部,成立偽“自治政府”,并鼓吹推行華北“自治”。在這一緊急關頭,北大教授聯名發表宣言,誓死反對所謂的華北“自治運動”,北大校長蔣夢麟也是簽名者之一。一天下午,日軍要他去“談談”,他雖深知其中的危險,但毅然獨自前往日本兵營。他在回憶錄《西潮》中以生動的筆觸記下了這樣一番對話:“我不是怕,如果我真的怕,我也不會單獨到這里來了。如果你們要強迫我去,那就請便吧——我已經在你們掌握之中了。不過我勸你們不要強迫我。如果全世界人士,包括東京在內,知道日本軍隊綁架了北京大學的校長,那你們可就要成為笑柄了。”
“你不要怕呀!”
“怕嗎?不,不。中國圣人說過,要我們臨難毋茍免,我相信你也一定知道這句話,你是相信武士道的,武士道絕不會損害一個毫無抵抗能力的人。”
夜色四合,他終于全身離開日本兵營,平安返回北大。他單身赴約,在日寇軍營里,在威脅面前,能夠如此從容,如此坦然,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“臨難毋茍免”。他做到了。什么是尊嚴?這就是尊嚴。我覺得,與其空談尊嚴這個詞匯,不如多看看前輩知識分子在危難時的表現,看看他們在不可一世的強權面前做出的選擇。從這些故事中,我們不難看到,任何尊嚴,都離不開有血有肉的獨特的個體生命。一個由許許多多這樣的個體所構造的民族自然也是有尊嚴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