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成長] 你是我成長的影子-成長
我喝完最后一口咖啡,準備提前下班。但就在這個時候,同事阿呂沖進來,表情興奮又慌張,我猜到了八九分。
當事人在另外一個樓層的辦公室等我。她在25到50歲之間,氣質還不錯,但沒想到是這種人。阿呂的口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。我嘆口氣,無奈地笑笑,商場里幾乎每天都會有爭吵或是偷竊,每個人都活得如此體面風光而又驚世駭俗。
我推開門,看到那人,頓時便愣住了。我認得她,并且我十分知道她為何會對一件蕾絲內衣下手,不不不,她偷東西不是因為貧窮或者虛榮,她銀行卡上的現金也足夠付一樓展廳里那輛奶黃色的甲殼蟲轎車。但她確實偷東西,那只一種習慣或者叫嗜好。我有時候甚至懷疑周丁丁這個女孩只要看到自己喜歡的東西,就會順手拿走,不管是商品還是非賣品。
我們是熟人,這就好辦得多了。她付了款,跟我一起下班,保安沒為難她。
我們在一起住了三年,初中,在那個偏遠得畢業后幾乎再也不愿意去的小鎮。我們不在一個班,充其量只能算校友,但我們的關系豈止是校友?
周丁丁一定偷了我那個熱水袋的塞子,我敢肯定,因為她那個塞子被她不小心掉進下水道去了,而我的塞子上有一道淡淡的火燒痕;她還偷了我奶奶送給我的那塊玉,后來在她枕頭下發現了,被我偷偷拿了回來。
我們沒有被家庭包圍,沒有母愛,吃食堂,放學回家做完作業后就等著睡覺。我們一點都不快樂,人性中的惡,也在一點一點滋長。周丁丁愛順手牽羊,多半是一些好看實用的小玩意兒,無傷大雅。我性情憂郁,失眠,春夜里的貓叫像嬰兒啼哭,那是我最難度過的一個季節。但我家庭美滿,父母在市政府上班,相敬如賓,誰都覺得我的失眠大概隔代遺傳自我奶奶。
我一點一滴回憶著過去,當年我和周丁丁,形成了一種變態的同盟關系,我們在家的時候一句話都不說,像是暗戰,彼此看守著自己的財產與領地,但在外面,只要有任何一個人敢欺負我們,我們一定是彼此最大的支持者。我們知道太多對方的秘密,性格中的陰暗面,偷看過彼此的日記,所以上了高中以后,只在過年的時候相互打個不冷不熱的電話。
這是一種很難述說也很難直面的情感。這種感情就是我知道,無論高中或是大學的我,裝出多熱情開朗的樣子,周丁丁也一定會知道我是多陰郁脆弱,而她也應該知道,無論她在別人面前多么高貴矜持,我也一定熟知她最陰暗丑陋的一面。
你還沒改?我問。
你還在看心理醫生吧?她竊笑。
我們相視而笑,一開始是微笑,然后是大笑。我們變成了多么體面時髦的兩個女孩子,學了那么多禮儀,當然也學習成長,做一個好人。然而,遺憾的是,我們還是有缺憾的。
那一天傍晚,撞見了行竊的周丁丁的我,由周丁丁陪同去了我的情感老師那里,做完咨詢,美美地吃了一頓晚餐,然后告別。這個城市有四百多萬人口,我們住在地鐵線的兩頭,擁有自己獨立的生活與工作,我們共同的關系是曾經畢業于同一所初中。但我們的關系又不止于是校友。我們還是不完美的自己,曾經最親密無間的見證人。
我們不會刻意再見面。
因為,你愛著她,就像愛著你自己,你心疼她,就像心疼經歷相似的自己,但你會選擇遠遠地看著她,就像遠遠看著那個不完美的自己。我的情感老師告訴我,當你覺得自己光明,那么也一定有一個陰暗的影子,而只有你足夠強大,才敢于直面那些陰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