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里姻緣情義牽-中國新傳說
不知不覺間,余忠篤就成了大齡青年。
他其實是先先后后交了幾個女朋友的,可不知為什么,這些姑娘與他打過幾次交道后,都跟他拜拜了。要論人品與思想境界,他可是沒說的,年年都被評為遠朋出租車公司的先進個人,還出席過市里的道德模范表彰會呢。論長相也不賴,高大帥氣,渾身散發出一種活力。可他父母在農村,自己沒車沒房,開個出租車還不是自家的,為人又實誠,一根腸子通到底,不會占便宜也不會鉆營,女朋友跟他處過幾次后,認為他離現實生活太遠,沒什么“發展前途”,就借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離開了他。
這一次,經熱心人介紹,余忠篤交上了一個叫楊青青的女朋友。楊青青對他的人品和長相還算滿意,認為這樣的男人窮雖窮點,但長久過日子靠得住,就一門心思撲在了他的身上。余忠篤對楊青青也表示欣賞和愛慕,他很珍惜這份感情。不到一年,兩人就發展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。
這天,余忠篤拉上了一個提著個大公文包、操著閩南口音普通話的客人。客人到達目的地下車后,他將車開出到達一個紅綠燈路口等候時,一回頭,猛然發現客人將皮包忘在了出租車上!此時恰好有一個中年婦女提著大包小包向他招手,他向中年婦女解釋,他必須馬上調頭去送還客人遺忘在出租車上的公文包。中年婦女焦急地說,她的父親在醫院里病危,如果晚去一步恐怕見不著父親的面了,說著說著就掉下了眼淚。余忠篤雖有些為難,但還是當機立斷地讓中年婦女上了車。
等余忠篤送完中年婦女返回原地時,客人早已沒了蹤影。他又開車去找了幾處客人可能去的地方,仍沒尋到他所要找的人。已是接近中午,余忠篤回到家,叫楊青青趕緊做飯,吃完飯后他要將客人的公文包送到公司里。
楊青青邊準備飯菜邊說:“忠篤,你真傻呀,你為什么不打開公文包看看,說不定里面有客人的聯系方式呢?找到了客人的電話號碼,不就能找到客人了?”
是呀,青青提醒得對呀!他于是打開了客人的公文包。公文包里有客人的護照和幾份重要的經濟合同,從護照中看出,客人名叫潘振中,從臺灣來大陸。包里還有多張信用卡及數額巨大的美元和人民幣。楊青青也湊上前來幫著找出了潘振中的名片,余忠篤照著名片上的電話號碼幾次打過去,可每次都是系統語音提示:電話不在服務區。怪了,兩個小時前都還坐在他的出租車上,怎么這會兒就離開很遠了呢?況且這樣重要的東西遺失了,他能不著急嗎?
匆匆吃過午飯,余忠篤就急著要把公文包送到公司里,楊青青一把攔下了他:“慢!你聯系不上潘振中,公司照樣聯系不上,不如我們繼續聯系,直到聯系上為止,就不要再麻煩公司領導了!”余忠篤不解地看著楊青青:“這樣恐怕……不大好吧?你莫非想……?”楊青青趕緊聲明:“忠篤,你誤解我了!在大是大非面前,我還是分得清的。不過今天遇見這樣的事,我確實是有點個人的打算,但決不是想把它昧為己有。”“那你為什么要做這種不明不白的事?”“我是想——忠篤,我們不是想有一套自己的住房嗎?我看好了一個樓盤,可我們的首付款還差5萬元呢。我是想、是想……等我們交還潘振中的公文包時,既然你對他有那么大的恩,我們何不將自己的實際情況擺出來,我們向他名正言順地提出借5萬元,對,是借,不是索要,總還是可以的吧?這送上門來的機會,我們不該放棄!”余忠篤搖著頭斬釘截鐵地說:“不行!絕對不行!我必須把它交回公司,由公司去處理!”在余忠篤鮮明而強硬的態度面前,楊青青雖極不情愿,也只得作罷。
幾天后,公司打來電話,說掉公文包的客人找到了,他要當面向這位拾金不昧的司機致謝。余忠篤趕到了公司,潘振中熱情地握著他的手,一個勁地道謝,說這個公文包里的東西對他來說太重要了,甚至決定著他的命運,余忠篤就是他的救命恩人。余忠篤被對方不斷地夸贊著,反倒覺得不好意思:“應該的!應該的!”公司領導在一邊介紹道,余忠篤是我們遠朋出租車公司的優秀司機,這種主動交還乘客失物的事,對他來說,已是家常便飯尋常事了。
走出公司大門,潘振中將一個信封塞給了余忠篤:“卡上有10萬元人民幣,區區小禮,不成謝意,交個朋友吧!”余忠篤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:“使不得!使不得!將失物交還給失主,這是我分內的事!”他將信封一把推還給了潘振中,躲過了潘振中的左攔右塞,急著鉆進出租車,一溜煙跑了。
回到家后,余忠篤把與潘振中見面的情況向楊青青說了。還沒等余忠篤說完,楊青青就柳眉倒豎,鼻子不是鼻子,眼睛不是眼睛地數落開了:“你模范先進,你品格高尚,你拾金不昧,你圖個空名,我都依著你;家中購房急著要錢,我求你向別人借點,你面子重要,你金口難開,我也依著你;可是別人要主動酬謝你,這是常理常情,這是對你崇高品質的肯定和回報,這是你應該得到的,這錢又不會咬人,你卻推辭了,你、你、你……你是個啥樣的人啊?”余忠篤趕緊賠著笑臉解釋,說做人就該這么做,買房首付差的錢,他會想辦法籌到。可任憑余忠篤把唾沫說干,楊青青就是聽不進去。
兩人就這么爭吵加冷戰了一個月,楊青青還是離他而去。
有了公文包失而復得這碼事后,潘振中就與余忠篤聯系上了。打那以后,他外出盡可能地用他的車,一來二去,兩人逐漸熟識。潘振中對他的誠實和熱情欽嘆不已,兩人遂成莫逆之交。
潘振中是一個年輕的珠寶商人,他到大陸來是瞄準了大陸13億人口的大市場。他在東部沿海一帶大中城市考察了一番后,認為這些地方的珠寶經營已近飽和,發展空間不大。當他了解到西部正搞大開發,經濟建設突飛猛進,有一種后來居上的趨勢,就準備到西部去調查市場的需求情況,以謀求自己事業的更大發展。他很瞧得起余忠篤這個既誠實可靠又精明能干的小伙子,就動員余忠篤做他生意的合伙人,兩人同心協力大干一番事業。余忠篤說要他做生意可能不是這塊料,要他開車干點什么具體事務還可以。潘振中說,做生意就是要以誠信為本,我看你就很適合做生意。余忠篤見對方這么瞧得起自己,不好再推辭,就點頭說,那就試試看吧。
此次兩人結伴西行考察,由于路途遙遠,條件艱苦,潘振中拒絕他開車前往。兩人一起坐飛機,乘火車,下了火車又一起搭乘上了一輛擁擠的長途汽車。誰知汽車在山區的蜿蜒公路上盤繞時,不慎栽下了山崖,釀成一起特大的交通事故,全車人死傷大半,幸存下來的只有九人。
在翻車的那一瞬間,余忠篤只覺眼前一黑,一下失去了知覺。后來不知過了多久,他才覺得自己的身體在一個深邃的黑洞里往下沉,晃晃悠悠,卻怎么也掉不下底。不知飄忽了多久,他的身體像小船泊在了岸邊,終于平穩了下來。他努力地睜開眼,卻見四周白晃晃的一片。
他終于醒過來了。護士告訴他,他已經在醫院里昏迷了整整一個星期。他這才回憶起,他乘坐的長途客車翻下山崖時那令人驚心動魄的一幕。他像被什么觸動了似的,猛地打了一個激靈:“快文案,我的朋友潘振中怎么樣啦?”
一個中年醫生趕緊上前,用手輕撫著他的前額:“潘先生也受了傷,就在這個醫院救治。你安心養傷吧!”
余忠篤急了:“不行!我得去看看振中兄弟!”
醫生說:“那怎么行呢?你動了一個大手術,失血過多,剛脫離危險期,身體根本就不能動。再說,為防止傷病員之間交叉感染,我們醫院嚴格規定,傷病員間不能互相探視!”
等余忠篤三個月后傷愈出院,壓根就沒見到潘振中的人影。他被通知到縣交警大隊接受交通事故的善后處理。在交警大隊,余忠篤著急地問交警,潘振中到底怎么樣了?交警不得不告訴他一個嚴酷的現實,潘振中在車禍發生時就已遭不幸,他的骨灰和遺物早已被他的妹妹領走了。
余忠篤大驚,想起他和潘振中之間的種種情誼,現在已成不可追回的往事,竟悲悲切切地慟哭起來了。
臨行前,潘振中曾交給他一個精致的小銅匣代為保管。余忠篤估計里面裝的一定是非常貴重的東西,他也深知,這是潘振中對他的信任。現在,物在人已去,故人所托,猶在耳畔,他更感到責任重大,有如泰山壓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