靈魂,在午夜蘇醒
好一個艷陽天!在這樣的季節里,什么都是美的。
“沒有花香,沒有樹高,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。”在春溫暖的懷抱里,就是那無人知道的小草也成了人們眼中亮麗的風景。
小草,它無論駐足哪一個角落,總能綠出一種樸實,一種生機,一種倔強。一冬又一冬的霜雪,并沒有將它的夢凍結;只要有一點點溫暖,它的心,便又開始勃發出盎然生機。
“野火燒不盡,春風吹又生?!毕矚g這樣的詩句。喜歡這經歷過火燒、霜打、雪凍之后,昂然的生命,它挺立于我的眼前,總會激起我對生命無限的敬意。
我喜歡這種原生態的東西,不僅僅源于那片生我養我的土地。在那片土地上,漫山遍野的小草油油的綠意,令我迷戀,令我陶醉,令我流連忘返,魂夢纏繞;在它身上,更有一層深深的寓意,緣自于我心靈一個永遠也解不開的結,一句讓我遺憾了若干年的諾言,一支扣我心弦的歌,一首我用盡今生也吟詠不完的詩……
我曾經義無反顧背叛過,背叛過兒時一路陪我從冬走到春,又從春綠到夏,再從夏旺到秋,直到秋天枯萎后,仍枝枝佇立、直指上天的小草。
我曾經義無反顧地背叛過,背叛過一直陪同我八年的朋友,獨自一人去一個陌生的城市。那里沒有小草,有的只是向往已久的,由鋼筋水泥構建的高高矗立的箱式樓群,還有那目不暇接的、流光溢彩的霓虹,和為了種種人生目的而忙碌奔波、目不斜視的人群……
在這樣的環境中,我迷失了自己,忘記了一切綠意,在一束束偽裝的塑料花草前徘徊復徘徊,把它們強硬地塞進我柔軟的心里,然后裝得瀟瀟灑灑,如魚得水般自在得意。
在這樣的環境中,我找不到自己,我走不出自己,更無法找到來路,去還原自己。在一幢幢老屋無聲無息地消失之后,在一個個靈魂無知無覺走遠之后,我在空虛與孤寂中沉浮復沉浮……
也在這樣的季節里,也在這樣的迷茫里,你如一縷春風,來了,來到我生存的城市。在我自認為很得意的時候,在我自認為自己已經開始為生活而不是為生存奔跑的時候,你,來了!
你的聲音,很富有磁性。你說你是為喚醒我而來,你要我為生活而活,不要為生存而活!
你的話讓我震驚,你是春雷嗎?為結束我的冬眠而來嗎?你很清醒嗎?我是站在春天里仰望冬天嗎?
你說,都不是。你不是春雷,我也沒有冬眠;你不是春天,我心里也沒有冬天;你也不是清醒劑,我也并不糊涂;你也不是春風,我站在春天里也望不到冬天。你說,我只不過有點偏離,偏離了我原來的軌跡!
然而,聽到你的聲音,我實實在在地有一點心動;聽到你的聲音,我的的確確有了一絲清醒。
我知道的,特別是在午夜時分,我偶爾能聽到,聽到自己的靈魂,在這所城市的某個角落里,常常獨自呻吟,呻吟……那若有若無的呻吟聲,只有在每一個靜靜的午夜能聽得清,隱隱約約的呻吟復呻吟,似一陣寸斷柔腸的痛,又似一瞬迷失方向的暈……
曾經,渴望成為一棵參天大樹;曾經,渴望能夠一鳴驚人;曾經,渴望在青史留一個永恒的身影……
你說,這不是錯。這是每個積極者的本性,是一種向往,是一種追求,是積極人生的起點。
曾經,想象著在午后的陽光里漫談人生;曾經,喜歡在黃昏的夕照中去湖邊抒發濃情;曾經,向往在綿綿細雨中找一個普通人浪漫一生;曾經,也在狂風暴雨時渴求著尋一份難得的安靜。
你說,這也沒錯。這是每個普通人的普通心理,是正常人的正常人生。人生,不是追求的越多越好,也不是非得講究遠大的抱負,高雅的品位。只要過自己能過的生活,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,也無須有過高的追求。凡事都講究一個度,不能太過,生活也是如此,太過的人生不是正常的人生,也不是一個正常人能承受得起的人生。
曾經,讀孔子的“誨人不倦”,而為之深深打動;曾經,讀老子的“無為而治”,而企盼樂山樂水;曾經,讀李白的“白發三千丈,緣愁似個長”,讀蘇軾的“多情應笑我,早生華發”,而憂心忡忡;曾經,讀杜甫的“安得廣廈千萬,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”,讀李清照的“這次第,怎一個愁字了得”,而感慨萬分……
你說,這都不是錯。你尋到這里,不是為自己,也不全是為我;你尋到這里,不是為了表現自己,也不是為了指責我。知我懂我的人只有你,你得幫我找回我自已!
我知道:心開了,便沒了陰霾;心開了,便有了艷麗。
于是,我明白,自己并非是什么參天大樹,不過是路邊的一棵小小草;你說,沒關系:人,大都如此,只要能綠出自己,這世界便會充滿詩意。
我終于又恢復了清醒,清醒于一個午夜的聲音;我終于又找回了自己,做回了一個像小草一樣的平常人。
我知道,時光永遠不會倒流,真正能夠倒過來的是人的心與神。神游過去,也神游天下。尋尋覓覓的艱辛中,只為尋找一塊屬于自己心靈的領地。冷冷清清的世界里,心的歸宿最難尋覓。艱難的尋找偶爾也會換來別人的游戲,于是乎,便有了“凄凄慘慘戚戚”的悲歌。
我就是一棵小小草,一棵普通的小小草。沒有花香,也沒有樹高。但我能放下悲觀,拋下怯懦。帶一點樂觀上路,飲一杯濁酒壯膽,唱一路高歌,昂首闊步,用自己的堅實腳步去丈量我的生命之旅。